广播结束后的十二个时辰里,星光山谷陷入了奇特的宁静。
这不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而是播种后的等待。每个人——或者说每个灵魂——都在用自己的方式感应着、消化着、期待着。
麦皓为的技术小组驻扎在信号发射塔旁,光屏上不断刷新着从灵寂之地各处反馈回来的微弱能量涟漪。那些涟漪是广播信号触碰到其他灵魂或区域后产生的“回波”,蕴含着接收者的基本反应。
“目前统计到明确‘主动响应’回波二十三处,”麦皓为的声音带着疲惫但掩不住的兴奋,“‘被动感知’回波一百零七处,还有大量无法分辨的模糊反馈。回波强度分布显示,信号最远抵达了‘混沌边缘区’。”
王世襄趴在一块虚拟画板前,正将回波数据转化成直观的能量分布图。“看这里,”他用意念笔点向图中几处闪烁的光点,“‘音乐共鸣区’、‘电影片场区’、‘现代文学区’的回波最为强烈。这说明我们的广播内容确实击中了特定群体的‘频率’。”
黄家驹凑过来,盯着那几个区域:“音乐共鸣区……那里会不会有……”
“肯定有。”陈勋奇走过来,酷帅的脸上带着笃定,“我感应到了熟悉的波动,不只是沾叔他们,可能还有更多音乐人。广播里的吉他solo和旋律编排,在灵寂之地就像黑夜里的烟火,太显眼了。”
许冠杰洒脱地靠在虚拟墙边:“我的民谣部分也有回波,比较温和,但持续。可能触动了一些喜欢安静叙事的灵魂。”
顾嘉辉则关注着技术细节:“回波中有几处带有‘创作冲动’的频率特征。我们是不是可以考虑……下次广播开放‘听众投稿’环节?让灵寂之地的其他灵魂也参与进来?”
这个提议让众人眼睛一亮。
“好啊!”周星驰第一个跳出来,“整个‘灵寂好声音’比赛!我当评委,专门点评那些奇葩执念改编的歌曲!”
吴孟达的鹌鹑蛋光团颤抖:“星星啊,你会不会把人都点评到魂飞魄散啊……”
“放心啦达叔!”周星驰拍胸脯,“我会好温柔嘅!最多话‘你嘅歌声令我记起生前食过期罐头嘅感觉’,或者‘你嘅高音好似被踩到尾巴嘅猫’——好客观嘅!”
陈百祥加入起哄:“可以设赌盘!我坐庄!赌边个灵魂嘅投稿最先被采用!”
“喂!呢度系严肃嘅文化传播阵地啊!”黄沾笑骂,但眼中也闪着兴趣,“不过……‘灵寂好声音’个名几好。可以试试。”
就在众人热烈讨论时,林正英和李小龙那边有了新发现。
“潘生,你过来看看。”林正英的面色有些凝重。
潘学斌走过去,只见两人面前悬浮着一道被道法金光包裹着的微弱回波。这道回波与其他不同,它异常“干净”——没有任何情感倾向,没有任何信息内容,只是纯粹的、结构复杂的能量记录。
“这是从‘混沌边缘区’反馈回来的回波。”李小龙的拳意虚影笼罩着那道回波,使其无法消散,“它没有表达任何态度,只是在‘记录’我们的广播信号。记录得……非常完整,几乎百分之百复制了信号的能量结构。”
潘学斌皱眉:“镜魔?”
“不像。”林正英摇头,“镜魔的复制会留下‘镜像’特质,会尝试解析、重构。这个回波只是记录,像一面完美的镜子,只映照,不改变。”
高进的声音从旁边传来:“概率分析显示,该回波来源的‘智能性’和‘目的性’极低,更像是某种……自动记录机制。但能在混沌边缘区保持如此精确的记录能力,其存在本身就不简单。”
潘学斌沉思。灵寂之地果然深不可测,除了已知的势力,还有这种神秘的“记录者”。
“标记这个回波特征,持续关注。”他做出决定,“只要对方不主动干扰,我们暂时不必理会。”
陈开心拉着“杂锦汤仔”在角落里玩新游戏——尝试用混沌波动模拟广播里的各种声音。效果十分惊悚。
“汤仔!学下梅姐把声!”陈开心怂恿。
“杂锦汤仔”的光芒一阵扭曲,发出一个既像梅艳芳又像破锣的混合音:“女……女人花……摇曳在……喀啦喀啦……红尘中……”
“哇!好有特色!”陈开心鼓掌,“再试下星仔!”
这次“杂锦汤仔”发出了一串高速、混乱、夹杂着怪笑的意念波动,完全听不懂在说什么,但莫名让人想笑。
周星驰本人感应到,光团剧烈扭动:“喂!我嘅无厘头系有深度嘎!唔系乱叫啊!”
“深度?”陈开心眨眨眼,“等我加多几层混乱滤镜!”
“杂锦汤仔”的光芒开始分层,每一层发出不同的声音片段,叠加在一起形成了极其诡异的“多重无厘头立体声”。
所有人都被这怪动静吸引过来。肥姐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汤仔你系得嘅!虽然完全唔知你讲乜,但就觉得好开心!”
戴龙摸着下巴:“呢种混沌声音,如果加落我嘅‘爆炒意念’里,可能会产生意想不到嘅调味效果……”
王世襄赶紧记录:“混沌意识体的模仿学习能力……以及创造性扭曲能力……数据宝贵……”
就在这时,麦皓为突然发出一声惊呼:“等等!有新回波!这个……不一样!”
众人立刻围拢过去。
光屏上,一道金色的、温暖的、如同阳光穿过晨雾的回波,正从“现代文学区”方向缓缓飘来。它不强,但异常清晰,带着明确的“信息”。
潘学斌伸出手,纯白薪火分出一缕,轻轻触碰那道回波。
下一刻,一个温和、儒雅、带着笑意的声音,在山谷中每个人的意念中响起:
“星光共同体的朋友们,你们好。我是查良镛。”
整个山谷瞬间安静了。
金庸先生!主动回应了!
那声音继续道:“你们的广播,我听到了。音乐很好,情感很真,那份对生活的热爱和创造的勇气,尤其珍贵。灵寂之地太久没有这样的‘声音’了。”
声音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词句。
“关于‘守拙园’和‘蠹简斋’的一些反应……我已知晓。理念之争,古已有之,不必过于挂怀。你们只需记住:真正的文明,不在于固守何种形式,而在于是否存有‘善念’与‘生气’。”
“你们有善念——我听到了肥姐的温暖,听到了阿梅和哥哥的守护之意。你们有生气——音乐、笑声、甚至那些看似胡闹的创造,都是生命力的体现。”
“所以,继续做你们想做的事吧。只要初心不改,这片山谷,你们可以一直住下去。”
声音到这里,变得轻快了些:
“另外,告诉阿辉(顾嘉辉)和小田(黎小田),他们的新曲子不错,但比起当年为《射雕》配乐时,还差那么一点火候。还有沾叔,你的词还是那么狂,但狂中见性,很好。”
“最后,送给你们一句话——‘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
声音消散了。
那道金色回波化作点点光尘,洒落在山谷各处,带来一种莫名的安定与鼓励。
足足十秒钟,没有人说话。
然后,周星驰的光团第一个蹦起来:“金庸先生啊!真系金庸先生啊!佢赞我哋有生气!仲引用《九阳真经》嘅句子勉励我哋!”
吴孟达感动得泪光闪闪(意念显化):“查生……查生真系好人……我生前最钟意睇佢嘅小说……”
黄家驹握紧了虚拟吉他,眼神炽热:“‘他强由他强,清风拂山岗’……这就是摇滚精神!不被外界影响,坚持自己的路!”
梅艳芳和张国荣相视一笑,眼中都有泪光。被这样一位文化巨匠肯定,那种欣慰难以言表。
顾嘉辉和黎小田则相视苦笑:“查生还是这么严格……说我们差火候。”
黄沾哈哈大笑:“严格才好!有比较才有进步!下次广播,整首更劲嘅送俾查生听!”
潘学斌心中一块大石落地。金庸先生的明确表态,等于给了星光共同体一张“护身符”。只要不行恶,不失本心,他们在这里的立足就有了最坚实的保障。
“把金庸先生的回波内容,完整记录,作为我们的精神指引。”潘学斌下令,“同时,准备第二期广播。这次,我们要做得更好。”
士气大振!
然而,就在众人欢欣鼓舞时,麦皓为又发现了两道特殊的回波。
一道来自“音乐共鸣区”,强烈、直接,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与挑战欲。回波中包裹着一段简短却锋芒毕露的意念信息:
“音乐不错。但不够‘破’。灵寂之地的规则,需要用音乐去打破,而不是适应。黄家驹,陈勋奇,许冠杰——敢不敢来一场‘破界即兴’?地点:共鸣区边界。时间:随你们定。发起人:黄沾(以及几个老友)。注:带酒来,意念酿的那种。”
典型的沾叔风格!狂放,直接,充满江湖气!
另一道回波则让所有人愣住了。
它来自一片从未被标记过的区域,能量特征极其微弱,但回波中蕴含的“执念”却异常清晰——那是一种混合着不甘、渴望、以及一丝怯懦的复杂情感。
回波里没有完整的语言,只有几个断断续续的词汇片段:
“……想……唱歌……”
“……舞台……好黑……”
“……没人……听……”
“……帮……我……”
这是一个迷失的、渴望被听见的灵魂发出的求救信号!而且,很可能是广播中关于“舞台”和“歌声”的部分,触动了他\/她深层的执念!
梅艳芳第一个感应到那股情感,她的虚影微微颤抖:“这个灵魂……他\/她很害怕……但很想唱歌……”
张国荣握住她的手:“广播唤醒了某些东西。我们得帮他\/她。”
潘学斌看着这两道回波,心念急转。
黄沾的“破界即兴”邀请,是一个与音乐区建立正式联系的好机会,也能进一步提升星光共同体在灵寂之地的影响力。
而那个求救的灵魂,则是他们建立“星光工坊”的初心——帮助迷失者。
两件事都很重要,都需要处理。
“家驹,阿Sam,陈生。”潘学斌看向三位音乐人,“你们准备回应沾叔的邀请。李小龙、英叔随行护卫。这不仅是音乐交流,也是外交行动。”
“阿梅,哥哥。”他又看向梅艳芳和张国荣,“那个求救的灵魂,交给你们。带上肥姐的温暖祝福,星仔的无厘头开导作为备用方案,小心接触。先确定对方身份和状态,不要贸然行动。”
两组人同时领命。
周星驰举手:“斌哥!我呢?我去边组?我可以帮音乐组搞气氛,又可以帮救援组做搞笑开场白……”
潘学斌想了想:“你留在山谷,和达叔、阿叻一起,准备第二期广播的‘无厘头新闻’单元。同时……”他看向陈开心和“杂锦汤仔”,“看好这两个,别让他们把发射塔玩坏了。”
陈开心立刻抗议:“喂!我好有用嘎!我可以同汤仔整啲‘混沌背景音乐’,保证独一无二!”
“杂锦汤仔”的光芒闪烁:“音……乐……好玩……”
潘学斌扶额:“……好吧,你可以尝试制作‘混沌音效’,但必须在麦皓为监督下进行,不准接近发射塔核心三米以内。”
“耶!”陈开心拉着“杂锦汤仔”欢快地跑开了。
分工完毕,众人各自行动。
黄家驹、许冠杰、陈勋奇开始挑选“即兴曲目”,讨论要带什么“意念酒”。李小龙和林正英则在研究“共鸣区边界”的地形和能量特征,制定安全预案。
梅艳芳、张国荣和肥姐聚在一起,仔细分析那道求救回波的每一个细节,试图从中找出更多线索。周星驰虽然被留下,但还是偷偷塞给梅艳芳一个“无厘头开场白锦囊”:“必要时打开,保证打破僵局!”
王世襄忙着记录这一切——金庸的回应、黄沾的挑战、求救信号的出现……星光广播引发的连锁反应,远远超出预期。
而潘学斌,则独自走到工棚前,望着山谷外那永恒的混沌光影。
广播成功了,但也引来了更多关注、更多责任。
音乐区的挑战,迷失者的求救,镜魔的窥视,“蠹简斋”的敌意,还有那个神秘的“记录者”……
每一件事都需要小心处理,每一个决定都可能影响整个共同体的未来。
但奇怪的是,潘学斌并不感到沉重。
前世作为技工,他解决的是机器故障;如今作为“建构师”,他修复的是灵魂执念。本质都是在解决问题,让事物回到应有的轨道。
而这一次,他身边有了伙伴,有了方向,有了金庸先生那句“清风拂山岗”的底气。
“斌哥。”一个温和的声音传来。
潘学斌回头,看到倪匡(卫斯理)的虚影不知何时飘到了身边。这位科幻作家总是一副懒洋洋看戏的样子,但眼神深处藏着智慧。
“卫斯理先生。”潘学斌点头致意。
“广播之后,灵寂之地要热闹起来了。”倪匡慢悠悠地说,“你这束光,照进了很多角落。有些角落里的东西,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在等待光明。”
“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好坏参半。”倪匡笑了,“光明会唤醒希望,也会暴露阴影。但总比永远黑暗好。”他顿了顿,“对了,那个求救的灵魂……我有个猜测。”
“哦?”
“回波里关于‘舞台黑暗’、‘没人听’的执念,结合那种混合着渴望与怯懦的情感特征……”倪匡眯起眼睛,“让我想起一位故人。一位歌声很美,但总是缺少一点自信,总觉得自己不够好的女歌手。”
潘学斌心中一动:“你是说……”
“只是猜测。”倪匡摆摆手,“等阿梅和哥哥接触后就知道了。如果是她……那会是个很特别的案例。”
说完,倪匡的虚影打了个哈欠,慢慢飘走了:“我去睇吓星仔整紧乜搞笑新闻,搜集点写作素材。”
潘学斌站在原地,回味着倪匡的话。
如果真是那位女歌手……那确实会很特别。
他望向梅艳芳他们准备出发的方向,又望向黄家驹他们摩拳擦掌的身影。
星光已经亮起,回响已经开始。
而新的故事,即将在这片混沌之地,继续书写。
在无人察觉的角落,一点微弱的、新生的“执念之芽”,正在山谷边缘的土壤中(意念意义上的土壤),悄然探出头。
它来源于一个听到广播后,尘封的记忆被唤醒的普通灵魂。
那灵魂甚至不知道自己已经萌发了“想要改变”的念头。
但种子已经种下。
改变,将从最微小的渴望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