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车哐当哐当的节奏里，天边的橘红渐渐染成了金，最后被一轮朝阳撕开云层，把光洒进车厢。苏念彻底醒了，看着林墨眼底的红血丝，伸手轻轻抚过他的眼角：“你闭眼歇会儿，我看着呢。”
林墨握住她的手按在自己掌心，摇摇头：“快到了，睡不着了。”他往窗外看了一眼，眼里闪着光，“你看，那边的房子越来越密了，该是快进北京地界了。”
苏念凑过去看，果然见窗外掠过一排排砖瓦房，远处还有高耸的烟囱，冒着淡淡的烟。她心里忽然有点慌，又有点期待，手不自觉地摸了摸肚子：“不知道北京什么样，我们能不能租到带院子的房子。”
“肯定比知青点好。”林墨帮她理了理衣襟，“我提前写过信，说了你怀着孕，北京的朋友帮忙给租下来了一个房子带院子的。”
正说着，车厢里开始热闹起来，乘务员推着早餐车走过，喊着“豆浆油条——茶叶蛋——”。林墨赶紧站起来：“我去买两份豆浆，你不是爱喝甜的吗？”
这次他没走太远，就在过道里等着，眼睛时不时往苏念这边瞟，生怕又出什么岔子。苏念看着他那副紧张的样子，忽然觉得又好笑又心疼，刚才的恐惧早就跑得没影了。
吃过早饭，火车开始减速，广播里传来乘务员清晰的声音：“前方到站，北京车站，请下车的旅客提前准备好行李……”
林墨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手脚麻利地捆好包袱，又把苏念扶起来，帮她理了理头发和衣角，像是要把她打扮得整整齐齐才肯下车。“别紧张，”他握紧她的手，“有我呢。”
苏念点点头，手心却有点出汗。火车缓缓停稳，车门打开的瞬间，一股属于北京的气息涌了进来——有汽车尾气的味道，有早点摊的香气，还有人潮涌动的喧闹。
林墨先跳下车，稳稳地站在月台上，然后伸出手：“来，我接你。”
苏念把手放进他掌心，被他轻轻一拉就下了车。脚踩在月台上的那一刻，她忽然觉得像做梦似的——那个在乡下无数次憧憬过的北京，就这样真真切切地在眼前了。
月台上人来人往，提着行李的学生、穿着制服的工人、推着自行车的市民，每个人都行色匆匆，却又透着股鲜活的劲儿。林墨紧紧牵着苏念的手，在人群里慢慢往前走，生怕把她弄丢了。
“你看，”他指着远处的钟楼，“那就是北京站的钟，听说准得很。”
苏念抬头看，阳光正好照在钟楼上，玻璃反射出耀眼的光。她忽然想起成亲那天，林墨借来的旧手表，想起他说“到了北京给你换个大的”，想起王婶子塞的红糖，想起李大爷的玉米……眼眶一下子就热了。
“怎么了？”林墨赶紧停下来看她。
“没什么，”苏念笑着擦了擦眼角，“就是觉得……咱们真的到北京了。”
“嗯，到了。”林墨也笑了，伸手把她揽进怀里，“以后，这里就是咱们的家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落进苏念心里，漾开一圈圈踏实的涟漪。她靠在他怀里，听着周围的喧闹，摸着肚子里轻轻动了一下的孩子，忽然觉得无比安稳。
未来的路还长，要学的东西还多，但只要身边有他，有这枚松松的银戒指，有满包袱的牵挂，就没什么好怕的。像此刻头顶的太阳，正把光洒在他们身上，暖得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