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开拓者”号那被【能量护盾】所包裹的、坚固的钢铁船首,冲入那扇幽绿色的“门”的一瞬间。
亚恩感觉自己,仿佛,从一个冰冷的游泳池,一头,扎进了一锅滚烫的、粘稠的浓汤之中。
周围的世界,彻底变了。
不再有海水,不再有天空。
只有,一片充满了扭曲光影和混乱色彩的、仿佛是液态空间般的奇异“介质”。
船体,在与这种“介-质”的摩擦中,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刺耳的“呻吟”声。船身两侧的能量护盾,光芒,也在剧烈地闪烁,仿佛随时都会,被这股来自更高维度的压力,所彻底压垮。
【警告!检测到……高强度……空间……压力!】
【能量护盾……功率输出……百分之一百二十!】
【……船体结构……完整度……正在……缓慢下降!】
石碑那冰冷的警报声,在亚恩的脑海中,不断地响起。
“加大‘恒星核心’的输出功率!稳住护盾!”亚恩的声音,冷静得,不带一丝感情,“这里,就是‘门’的通道。我们,必须,在船体被压垮之前,冲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
也许是一分钟,也许是一个世纪。
在一阵剧烈的、仿佛是突破了某种“薄膜”的震动之后。
“开拓者”号的船身,猛地一轻!
他们,冲出来了!
亚恩,抬起头,看向了舰桥之外。
然后,他,和他身边的所有船员,都彻底地,呆住了。
他们,正“漂浮”在拉莱耶的“天空”之中。
不,那不是天空。
而是一条巨大得,无法用语言形容的“街道”!
他们,仿佛,被缩小了无数倍,闯入了一个属于“巨人”的国度。
他们的上下左右,都是那些由墨绿色的巨石构筑的、充满了非欧几里得几何学的、扭曲的、高耸入云的巨大建筑。
那些建筑的表面,篆刻着无数的、巨大的、如同眼睛般的螺旋花纹。它们,仿佛是活的,在缓缓地,搏动,散发着令人心智错乱的、不祥的微光。
而他们所处的这条“街道”,也并非,由石头铺就。
而是由一种,半透明的、如同凝胶般的、不断有彩色光芒在其中流淌的未知物质,所构成。
“这里没有……‘引力’……”亚恩喃喃自语。
他发现,在这座城市里,所有属于他那个世界的“物理法则”,似乎都不再适用。
上下左右,东西南北,在这里,都失去了意义。
这里,是一个由“梦境”和“疯狂”,所构筑的……三维迷宫。
就在这时。
“轰!轰!轰!”
一连串的爆炸声,从“门”的方向,传了过来。
是布兰登和卡特琳娜的舰队,也跟着,冲了进来!
他们的船,虽然没有“开拓者”号那强大的能量护盾,但在进入的瞬间,便立刻,按照亚恩的指示,将所有的火炮,向着那些看起来,最“碍眼”的巨大建筑,进行了无差别的、疯狂的炮击!
炮弹,在那些墨绿色的巨石之上,炸开了一团团绚烂的烟火。
这,就是亚恩的“火力侦察”计划。
他,就是要用这种,最简单粗暴的方式,来“激怒”这座城市,逼它露出自己的“獠牙”!
果然——
随着炮火的轰鸣。
整座,沉寂了亿万年的拉莱耶城,仿佛,被彻底惊醒了!
“嗡——!!!!!”
一声,宏大的、足以让灵魂都为之粉碎的“钟声”,从城市的中心,那座最高的、如同利剑般的尖塔之上传来!
紧接着——
那些,篆刻在所有建筑之上、如同眼睛般的螺旋花纹,在同一时间,猛地……
——睁开了!
无数道深紫色的、充满了混乱与毁灭气息的“能量射线”,从那些“眼睛”之中,爆射而出!
它们,如同复仇的利剑,交叉成了一张密不透风的、死亡的大网,向着所有,胆敢闯入此地的“入侵者”,罩去!
“规避!全舰队!自由规避!”
亚恩的咆哮声,在无线电中,回荡!
卡特琳娜和布兰登,立刻,指挥着他们的舰队,在这座没有上下之分的、立体的“城市”之中,开始了惊险的、如同马戏团表演般的闪转腾挪!
但还是有,十几艘躲闪不及的海盗船,被那紫色的能量射线,瞬间击中!
被击中的船只,并没有爆炸,也没有燃烧。
而是以一种,更可怕的方式“消失”了。
它们的船体,连同上面的所有船员,在接触到那射线的瞬间,就如同被投入了浓硫酸的冰块,迅速地,被分解、溶解,最终,化为了一滩滩扭曲的、冒着气泡的、五彩斑斓的……
——纯粹的、“混沌”能量!
“该死!这是‘反物质’攻击!”
亚恩看着眼前这,完全违背了他所有知识储备的一幕,他那双幽蓝色的眼眸,第一次,收缩到了极致!
他知道,自己,还是低估了,这座“神之都城”的恐怖!
这,已经不是战争了。
这,是一场凡人的“文明”,在面对,更高维度的“法则”时,那种螳螂挡车般的、绝望的挣扎!
而就在这时。
一个更令亚恩,感到毛骨悚然的景象,出现了。
只见,在城市的最深处,那座最高的、也是唯一没有“睁开眼睛”的尖塔——那座,被亚恩,锁定为“伟大之主”沉睡之地的“神座”——它的顶端,那片漆黑的虚空之中。
一轮巨大得,足以遮蔽整个天幕的、猩红色的……
——巨大眼球。
缓缓地,浮现了出来。
那眼球的瞳孔,并非圆形。
而是一个缓缓旋转的、由无数个几何图形构成的、深邃的……混沌漩涡。
祂,就那么,静静地,高悬在,所有人的“头顶”。
冷漠地,注视着,这场发生在祂的“梦境”之中的……
——小小的骚乱。
然后,一个充满了疲惫、慵懒,和一丝,刚刚从漫长的沉睡中醒来时,那种被打扰了的、不悦的意志,缓缓地,降临了。
【……吵……】
只有一个字。
但这个字,在传入所有人脑海中的瞬间。
却仿佛,蕴含着宇宙本身的重量!
“噗——!”
布兰登、卡特琳娜,以及所有,还幸存的船长和士兵们,无论强弱,都在这一瞬间,齐刷刷地,喷出了一口鲜血!
他们的灵魂,仿佛,被一柄无形的、亿万吨重的巨锤,狠狠地,砸了一下!
大部分的普通士兵,甚至,连闷哼都来不及发出,就双眼翻白,当场,魂飞魄散,变成了一具具没有灵魂的、行尸走肉!
只有“开拓者”号,因为有着【能量护盾】和亚恩本人的“精神力场”的双重保护,才勉强地,抵御住了,这次无差别的、毁灭性的……
——精神“声波”攻击!
但,船上的所有人,也都,不好受。
他们,一个个,都脸色惨白,七窍流血,精神萎靡到了极点。
亚恩,看着这……仅仅只是一个“字”,就几乎,让他全军覆没的恐怖景象。
他,看着,天空中那轮,冷漠地,注视着一切的巨大猩红眼球。
他知道,自己,所有的试探,所有的战术,都失败了。
在绝对的、无法被理解的、属于“神明”本身的力量面前。
任何,属于“凡人”的智慧,都毫无意义。
他的嘴角,缓缓地,流下了一道黑色的血迹。
但他,却笑了。
笑得,无比的凄凉,却又,无比的疯狂。
“……是吗……”
他,擦去嘴角的血迹,缓缓地走到了,舰桥中央,那个被严密保护着的、红色的最终发射按钮前。
“看来……已经,没有第二条路了……”
他,抬起头,他那双,已经开始,因为精神力过度燃烧,而流下两行血泪的、幽蓝色的眼眸,无畏地,与天空中那轮,巨大的猩红眼球,四目相对。
“那么……”
“就让我们,用凡人,最原始、也最愚蠢的方式……”
“来结束,这场可笑的‘游戏’吧。”
他,缓缓地,抬起了手。
按下了,那个,连接着三枚【“弑神者”I型·奇点鱼雷】的……
——最终的……
发射按钮。
“——来吧。”
“一起……回归……‘无’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