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云层压得很低。若澜公寓下，银灰色的执法车停在梧桐树阴里，车顶没有开警灯，只有挡风玻璃里一叠公文夹。楼门口挤满了长枪短炮，话筒像一丛向日葵对着门。
电梯“叮”一声，门开。若澜戴渔夫帽，口罩扣到颧骨，素色风衣，鞋跟不响。两名办案人员上前，亮证、宣读法律文书，语速不疾不徐：“若某，因涉嫌单位行贿、非法提供数据、非法经营、破坏计算机信息系统等罪名，请你配合调查。”
她的眼睛在证件上停了半秒，抬起时还是那种温温的公关笑：“我尊重程序。”
话筒往前顶了一寸：“若总，‘横幅时间’是谁拍板？”
“请问你承认‘老规矩’存在吗？”
“‘袖扣先生’与您……”
她的手背绷紧，指节顶出风衣袖口的直线。她仍微笑：“在程序里答。”
“一句话给公众？”年轻记者紧紧地攥着手中的话筒，仿佛那是他与若澜之间唯一的联系，“一句也行。”
若澜慢慢地侧过脸，她的动作轻柔而优雅，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为她停留。镜头在她如羽扇般的睫毛上短暂地停留了一秒，仿佛被她那深邃的眼眸所吸引。
她轻轻地将口罩往下拉了一指，露出了一段如烈焰般鲜艳的红唇，那颜色红得有些过火，就像是刚刚补过妆一样。在那一瞬间，她似乎想要把所有的话语都重新打磨成充满善意的语言，然而，当她的齿尖碰到一个硬物时，现实如同一面坚硬的墙壁，无情地阻挡了她的去路。
她的笑容微微裂开了一道细缝，就像是精美的瓷器表面突然崩裂了一层釉，那原本完美的表象被打破，露出了里面的真实。
她的声音低沉而轻柔，几乎像是在呢喃，“我……我只是更优秀。”
四周一片静谧，只有她的声音在空气中回荡，仿佛整个世界都在这一刻屏住了呼吸，聆听着她的话语。镜头慢慢地拉近，捕捉到了她嘴角那一下无所依凭的颤动，那是她内心深处无法掩饰的不安和脆弱。
然而，就在那一瞬间，她的笑意如潮水般迅速退去，就像是一面镜子被手指轻轻一按，留下了一道清晰的指纹，破坏了原本的光滑。
办案人员迅速将她护进了车门，她没有丝毫的挣扎，只是静静地回头看了一眼人群。那一眼，仿佛是在凝视着一片曾经被她调度过的海洋，然而此刻，风却朝着相反的方向刮去，一切都已不再是从前的模样。
在街角的某个角落，传来了两个截然不同的声音：
“她当年救过孩子。”
“她把路修在孩子身上。”
声音并不试图说服彼此，只是从各自的角度发出。
电梯间的女保洁缩在墙边，手里攥着抹布，小声对另一位说：“她从前在我们这儿也说‘谢谢’的。”
另一位回：“‘谢谢’是‘谢谢’，账是账。”
车门合上，“咔”的一声很轻。执法车起步，驶入人群自动让开的狭缝。
楼上，一扇窗推开了一指。有个女孩探出半张脸，小声问：“妈，白月光怎么也会掉下来？”
她妈把手机扣在桌上，说：“因为有太阳。”
“那太阳是谁？”
她妈想了想：“不是人，是字。——那些写出来的流程。”
社交平台上，对照链接继续钉在左上角。撤稿史、差异对照、退费回执一条条往下滚。有人截下若澜那句“我只是更优秀”，配上一行小字：“优秀，不等于豁免。”
而在一条不显眼的评论里，有人悄悄写：“愿意跟我一起去给那位志愿者协调员道歉吗？我也签过‘横幅’。”
夕阳出来了一线，照在公寓门口的水渍上。亮得扎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