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诸葛亮看向马超，“孟起将军，我命你亲率这五千铁骑，即刻出发，自潘须道绕后，直插张合大营侧翼。”
“魏延将军会于正面，配合你发起总攻。”
“我要的，不是击溃，是全歼！”
诸葛亮的羽扇，重重地敲在张合大营的位置上。
“歼灭张合八万大军，则关中门户大开。届时，我们顺势东出，拿下陈仓！”
“有了陈仓这颗钉子，雍凉才算真正稳固。我们便可据此，从容图谋长安。”
马超的呼吸变得粗重。
全歼张合？
这个计划，太疯狂，也太诱人了。
“军师，粮草……”马超还是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十万大军在外，人吃马嚼，每天的消耗都是个天文数字。
“粮草之事，孟起不必担忧。”诸葛亮的神情看不出丝毫异样，“世子殿下坐镇汉中，他已向我承诺，大军能打多久，粮草就能供应多久。”
“末将，领命！”马超单膝跪地，声如洪钟。
……
汉中，王府。
气氛比冀城的大帐，要凝重得多。
李严将最后一卷竹简放下，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殿下，后方……快撑不住了。”他的声音沙哑。
刘禅面前的桌案上，堆满了各地送来的文书。
“川蜀与汉中，自去年大战至今，未得一日休养。如今又是十万大军北伐，早已是‘男子当战，女子当运’。”
李严指着一份文书：“广汉郡送来的民情报告，已经有百姓开始抵触徭役和粮草征调。我们派去的人，差点被打了出来。”
“我们只能一边许诺战后分田，送种子耕牛，一边拿曹操屠城的例子吓唬他们，才勉强弹压下去。”
“可这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李严深吸一口气，说出了最残酷的现实。
“殿下，按照目前的消耗速度，府库里的存粮，最多，最多还能支撑前线一个月。”
“一个月后，若是战事还不能结束，我们……就只能断粮了。”
整个书房，安静得可怕。
断粮。
这两个字，像两座大山，压在所有人的心头。
那意味着，诸葛亮在雍凉取得的所有战果，都将化为泡影。十万大军，甚至可能因为断粮而崩溃，被曹军反杀。
“退兵吧，殿下。”李严艰难地开口，“让军师先巩固已得之地，徐图后计。再打下去，整个蜀中的根基都要被动摇了。”
刘禅没有说话。
他只是静静地看着舆图上，那片刚刚被染成红色的雍凉之地。
退？
现在退了，就等于把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拱手让人。
曹操就快死了。
他一死，曹魏必将陷入内乱。
那个时候，才是蜀汉真正崛起，匡扶汉室的黄金时期。
可如果现在退了，等曹丕整合了内部，稳住了局势，再想从他手里夺取雍凉，难度将是现在的十倍、百倍。
到时候，蜀汉将被彻底锁死在益州一隅，再无出头之日。
所以，不能退。
一步都不能退。
“正方先生。”刘禅开口了，声音平静得让人心悸。
“殿下？”
“传我将令。”
“从今日起，自孤以下，汉中所有后方官吏、兵士、役夫，所有人的口粮，一律减半！”
李严猛地抬头，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个年仅十二岁的少年。
自减口粮？
这……
“省下来的所有粮食，全部送往前线！”刘禅的语气，不容置疑。
“殿下，万万不可！”李严急了，“您还在长身体，如此……身体如何受得了？”
“将士们在前线流血拼命，我们吃干的，他们啃着冷馍。这像话吗？”刘禅反问。
他站起身，走到李严面前。
“我只问你，这样做，能为前线多争取多少时间？”
李严的嘴唇哆嗦着，他飞快地在心里盘算。
后方数万人的口粮减半，这是一个巨大的数字。
“至少……至少能多撑二十天！”
“好！”刘禅一拍桌案，“那就这么办！”
“告诉马良，让他传话给军师。别管家里，让他放开了打！他能打多久，我的粮草，就供他多久！”
“告诉前线的将士们，他们的家人在后方，有我刘禅一口吃的，就饿不着他们！”
这一刻，李严看着眼前的少年，忽然觉得有些陌生。
这不再是那个需要被保护的世子殿下。
这是一个，能为十万大军扛起一片天的……主心骨。
李严的眼眶，有些发热。
他深深一揖，到底。
“臣，遵命！”
……
街亭，曹军大营。
张合在帐中来回踱步，脚下的地面都被他踩出了一条浅浅的印子。
“还没有凉州的消息吗？”他猛地停住，扭头问向帐角的亲兵。
亲兵身体一颤，低头道：“回将军，斥候派出去了三拨，都……都没有回来。”
张合的心，一点点往下沉。
没有消息，就是最坏的消息。
自从奉了司马懿的军令，停止强攻，原地对峙之后，大军的士气就一天比一天低落。
一开始，将士们还以为是暂时的休整，憋着一股劲准备再战。
可一天，两天，五天……
除了每天听着对面魏延在城头换着花样骂街，什么都做不了。
那种有力无处使的憋闷感，快把人逼疯了。
更要命的是，军中开始流传一些乱七八糟的谣言。
“听说了吗？凉州丢了！马超那杀神一到，整个凉州都望风而降了！”
“真的假的？那咱们不就成了孤军了？”
“何止是孤军！我听说那诸葛亮已经把天水、南安都拿下了，就剩咱们这块地儿了！”
“完了，完了……这不就是当年高祖还定三秦的路数吗？咱们被堵在陇山里了！”
“嘘！小声点，想被军法处置啊！”
这些话，就像是长了脚的虫子，钻进每一个士兵的耳朵里，啃噬着他们本就不多的战意。
张合派人弹压了几次，砍了几个传谣的脑袋，却根本止不住。
因为他自己心里，也慌得一批。
“仲达先生！”张合看向一旁端坐的司马懿，声音里透着一股焦躁，“你倒是说句话啊！我们现在到底该怎么办？”
司马懿睁开一直闭着的双眼。
他的神情，比张合还要凝重。
“儁乂将军，谣言，恐怕是真的。”
张合的心脏，重重一跳。
司马懿站起身，走到舆图前，手指在凉州的位置上划过。
“诸葛亮用兵，虚实结合，迅猛如雷。他既然敢在街亭与我军对峙，必有后手。”
“马超重返凉州，对于那些羌胡部落而言，不啻于神明降世。凉州，守不住的。”
“如今，诸葛亮很可能已经彻底拿下了雍凉二州。他下一步会做什么？”司马懿的手指，重重地戳在了张合大军后方的一条细线上，“他会断我们的后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