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眼前一黑，整个人栽进水里，意识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抽走。最后听见的是苏清雪那一声“它来了”，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再有感觉的时候，是手背上有点湿，凉凉的，像雨滴落在皮肤上。我没睁眼，但能感觉到体内那股火还在转，不狂暴了，一圈一圈地绕着经脉走，像是在帮我修东西。系统界面浮着，数字慢慢往上爬：17%……18%……体力恢复中。
没人说话。
我耳朵很灵，能听清水面细微的波动，还有呼吸声——两个，一个轻一个重。苏清雪站得远点，洛昭应该就在边上，她呼吸浅，平时听不见，现在却清晰得不行。
“他不是昏睡。”苏清雪忽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是身体在自救。火焰在重组他的筋脉，要是强行唤醒，可能直接烧断心脉。”
洛昭没应声。
我心想这丫头终于肯闭嘴了？结果下一秒，听见铜钱落地的声音，一枚、两枚、三枚，滚了几圈停住。
她在卜卦。
片刻后，她嗓音有点哑：“乱线，看不清。”
又是一阵沉默。
接着是布帛撕裂似的轻响，应该是她划破手指，血滴在龟甲上。这次她念的词我不懂，调子很老，听着不像人话，倒像是从地底下冒出来的回音。
空气震了一下。
金光闪了三息，一个“大吉”浮在半空，字还没散，她手就抖了。
“……不可能。”她喃喃。
我又听见水滴落的声音，这次不是从洞顶，是从她那边。一滴，砸在我手背上，正好落在凤凰印记的位置。那地方突然烫了一下，像是被点燃了什么。
然后我听见她极轻地说：“别死……你还没还我卦钱。”
那句话说得几乎没了力气，像风里的一根线，随时会断。
我心里咯噔一下。
不是因为她说“别死”，是因为她用了“你”而不是“阁下”，也不是“客户”。第一次，她没端着那副算命先生的架子。
我眼皮动了动，想睁开，又忍住了。
这时候要是醒了，场面得多尴尬？人家刚掉一滴眼泪，你说“哎哟多谢姑娘垂怜”，那不成笑话了？
可她那滴泪好像真起了作用。体内的火稳了不少，躁动感退了，连脑袋都不嗡了。系统提示跳出来一闪就灭：【真情共鸣，体质稳定性+5%】。
我琢磨着这奖励是不是太便宜了点，一滴眼泪加个软话，就给buff？早知道让她多哭两声。
正想着，我猛地睁眼，瞳孔里还带着一丝火光，脱口就是一句：“哭什么？卦钱还没还呢。”
话出口我才反应过来——我说这话的时候，右手已经抬起来了，指尖轻轻擦过她眼角。
动作比我脑子快。
洛昭愣住，迅速往后撤了半步，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耳根红了。她低头捡起那片龟甲，袖子一甩就想藏起来，结果指甲在裂痕上刮了一下，发出“咔”的一声。
“谁哭了。”她冷着脸，“是你幻觉。”
我坐起身，浑身跟散了架似的，但能动。摸了摸额头，一手冷汗。抬头看她，咧嘴一笑：“那你刚才嘀咕‘别死’是说给谁听的？难不成这潭里还有第二个欠你钱的？”
她抿嘴不答，转身去收铜钱，一枚一枚捡得特别认真，仿佛地上掉了金子。
苏清雪站在旁边，剑已经收回背后，手还搭在柄上。见我坐起来，她哼了一声：“醒了就别装死人，刚才那火差点把我们全烧进去，你还挺会挑时候昏迷。”
“那叫战略性休克。”我揉了揉太阳穴，“你以为我想倒？那火不听使唤，我能撑到落地都没炸开，已经是极限操作了。”
她没接话，只是看了洛昭一眼。
我也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
洛昭正把最后一枚铜钱塞进袖袋，动作顿了一下，像是察觉到我们在看她。她抬起眼，目光在我脸上停了两秒，然后轻轻说了句：“下次再乱来，我不给你卜凶吉了。”
我说：“你不给我卜，我自己抽卡行不行？十连保底出大吉不？”
她翻了个白眼，终于露出点活人气。
我撑着地面想站起来，腿还是软的，试了两次才勉强站直。寒潭的水冷得刺骨，但现在反而觉得舒服，体内的热度太高，泡着像降温。
“话说回来。”我看向两人，“咱们现在是在等啥？等那玩意儿从地底钻出来请我们喝茶？”
苏清雪扫了眼潭心：“它没动。封印破了，但它在观察。”
“哦，现场直播人类情感剧？”我嘿嘿一笑，“值回票价不？”
洛昭忽然抬头：“你体内的火……是不是比刚才安静了？”
我一怔。
确实安静了。之前像野马撞笼子，现在却像温水流过。我试着调动一丝火劲，掌心腾起小团焰，稳稳的，不窜也不炸。
“嗯。”我说，“可能是……吸收得差不多了。”
她盯着我手心的火，眼神变了变：“或者，是因为别的原因。”
我没追问。
有些事，点破就没意思了。
我低头看着手背，凤凰印记淡了许多，只剩一道红痕，像是被谁用笔轻轻描过。刚才那滴泪落的地方，皮肤还有点发烫。
“喂。”我忽然问洛昭，“你说‘别死’的时候，有没有算到我会醒？”
她正在整理衣袖，动作一顿。
“卦象只显大吉。”她淡淡道，“能不能活，不在天意，在你自己。”
“那你流泪，是因为卦准了，还是怕它不准？”
她猛地抬头，眼神有点狠，像是被戳中了什么。
我没躲，就这么看着她。
她嘴唇动了动，最终只吐出两个字：“多嘴。”
我笑了，没再逼她。
这时候，系统界面又闪了一下，一行新提示浮出来：
【隐藏任务触发：心锁之契（进度0%）】
【奖励待定】
我心头一跳。
心锁之契？听着就不像好事。八成又是哪个设定里的隐藏坑，搞不好还得献祭感情值或者寿命点数。
但我没关提示。
反正都走到这儿了，火也烧了，花也吞了，命也差点没了。再多一个任务又能怎样？
我活动了下手脚，虽然虚，但能打。抬头环顾四周，密窟已经被烧得干干净净，蓝光没了，藤蔓灰了，连空气都清爽了不少。
“接下来咋办？”我问。
苏清雪看向洛昭：“你还剩几卦？”
洛昭摇头：“精血耗了一次，三天内不能再卜。”
“那就靠走路了。”我拍了拍裤腿上的水，“出门左转，看见岔路右拐，迷路了就放火烧墙——我的经典三步法。”
苏清雪冷笑：“你再烧一次，咱们就得埋在这儿。”
“不至于。”我说，“我现在控火可稳了，不信你看——”
我抬手，掌心火苗刚起，忽然手腕一紧。
洛昭抓住了我的手。
她力气不大，但抓得很准，正好压在我脉门上。
“别闹。”她声音很低，“你还没完全恢复，火种在沉降，这时候乱引能量，会伤根基。”
我看着她。
她没看我，盯着我的手腕，眉头微皱，像是真在把脉。
我忽然不想挣开了。
就这么让她抓着，几秒后，火苗自己熄了。
“行。”我说，“听你的。”
她松手，退后半步，依旧没抬头。
我咧嘴笑了笑，刚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忽然胸口一闷，像是被人从内部捶了一拳。
体内的火猛地一缩，随即反弹，冲上喉咙口。
我呛了一下，嘴角溢出一丝血。
“怎么了？”苏清雪立刻上前。
我摆手，强压下去：“没事……就是火回落得太猛，反噬了一下。”
洛昭脸色变了：“你根本没好透！刚才那一下要是再猛点，火种直接塌了！”
“我知道。”我抹掉嘴角的血，“所以接下来不乱来了。”
她盯着我，眼神里有种我说不清的东西，像是气，又像是急。
“你总是这样。”她低声说，“明明撑不住，偏要硬撑。明明有人可以信，偏要一个人扛。”
我一愣。
她从来没说过这种话。
我张了张嘴，想回一句“我不靠别人也能活”，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因为我发现，她说这话时，手指又碰到了袖子里的龟甲。
像是在确认，刚刚那个“大吉”，是不是真的。
我深吸一口气，笑了下：“我不是扛，是……习惯了。”
她没接话。
苏清雪看了看我们俩，忽然转身走向洞口方向：“别在这儿站太久，空气越来越冷了。”
我点点头，扶着石壁往前走了一步。
腿还在抖，但能走。
洛昭跟上来，离我半步远。
我侧头看她：“喂。”
“干嘛。”
“下次我再倒下，你能不能别等我快死了才说‘别死’？”
她脚步一顿。
“提前说。”我咧嘴，“比如‘你敢死我就诅咒你十八世都遇不到对象’这种。”
她瞪我一眼：“你再胡说，我真的给你算个孤鸾命。”
“成交。”我伸手，“拉个钩，不许改卦。”
她盯着我的手，几秒后，伸出小指，轻轻勾了一下。
指尖冰凉。
勾完就收。
我看着空下来的手，心里忽然踏实了点。
体内的火，好像又稳了一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