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那道符纹消失的地方，手心的火焰还在跳，但方向已经彻底变了。它不再往上烧，而是像被什么东西拽着，朝着头顶那片黑得发紫的云层弯过去。
重力在反。
可比这更糟的是，我总觉得刚才那一击不是冲我来的——是冲洛昭去的。
她还跪在地上，脸色白得像纸，手指死死扣着那块龟甲，指节泛青。苏清雪剑尖未收，依旧指着第八阶的方向，眉头拧成一个疙瘩。
“别动。”我压低声音，“刚才那道红光……有追踪性。”
话音刚落，洛昭忽然抬手，指尖掐出一道印诀，嘴里念了句听不懂的古语。
“你干什么！”我猛地伸手去拦，可还是慢了一步。
她掌心的龟甲嗡地一震，表面裂痕瞬间扩大，原本浮现的卦象光影突然扭曲，像是被人拿刀划烂的屏幕，闪出一堆乱码似的光斑。紧接着，一股黑气从裂纹里渗出来，顺着她的手腕往上爬。
她整个人一僵，瞳孔猛地收缩，一口血直接喷在龟甲上。
“洛昭！”我扑过去，一把将她抱住，火焰从手臂蔓延过去，把那股黑气挡在外面。她身子软得像面条，头歪在我肩上，呼吸微弱。
“谁干的？”我吼了一声，眼睛瞪向虚空，“藏头露尾算什么本事！”
苏清雪没说话，剑锋一转，寒光暴涨。她脚下一踏，整个人跃到平台边缘，剑尖斜指上方，冷声道：“你在哪一层？第八阶？第九阶？还是……根本不在天梯上？”
空气静得吓人。
可我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看着我们。不是那种普通的窥视，而是像被人拿笔写进剧本里，每一个动作都被提前标好了注解。
洛昭在我怀里咳了一声，嘴角又溢出血丝。她勉强睁开眼，声音断断续续：“那不是……普通的干扰……有人在用卦术反制我的推演……而且……比我强……”
“闭嘴。”我按住她肩膀，“别说了，再开口血都要流干了。”
她苦笑了一下，手松开，龟甲掉在地上，裂成三瓣，上面的纹路全变成了黑色，像是被火烧过一遍。
苏清雪站在那儿，剑尖微微颤动。她忽然侧身，手腕一抖，剑气横斩而出——没有目标，但她就是砍了。
半空中，一道涟漪荡开，像水面被割开一道口子。
“果然。”她冷冷道，“看不见，不代表不存在。”
我低头看洛昭，她已经昏过去了，但脉搏还算稳。我扯下外袍一角，把她嘴角的血擦掉，顺手把龟甲碎片塞进怀里。这玩意儿虽然废了，但说不定还能还原点什么。
“她怎么样？”苏清雪回头问。
“命还在。”我说，“就是不知道脑子有没有被那股黑气污染。”
“她不该硬来。”苏清雪语气有点冷，“明知道有人针对卜卦师，还非要算。”
“你以为她想？”我瞪她一眼，“我们卡在这鬼地方，三条岔路两条炸了，你不让她算，靠什么走？靠你甩剑气探路？刚才要不是你反应快，我现在已经在底下飘着了。”
她没接话，只是把剑收回背后，双手交叉抱臂，眼神依旧锁着上方。
我知道她在防着。不只是防敌人，也在防那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比如命运本身。
我扶着洛昭靠在石壁上，自己站起来，活动了下手腕。火焰重新缠上手臂，这次我没让它乱飘，而是压成一条线，贴着皮肤流转，像是给血管里灌了熔岩。
“你说，刚才那道符纹是谁画的？”我问。
“不是画的。”苏清雪摇头，“是刻的。用血当墨，以神识为笔，在空间上强行烙下禁制。这种手法……至少得是通晓禁忌之术的人才能做到。”
“通晓禁忌？”我冷笑，“那不就是疯子？正常人谁敢碰这种东西？”
“可她做到了。”苏清雪目光微闪，“而且她知道洛昭会算，所以提前布了局。这不是临时起意，是等着我们撞上去。”
我心头一沉。
也就是说，从我们踏上天梯那一刻起，就已经被人盯上了。不是随机袭击，是精准打击。
目标不是我，也不是苏清雪。
是洛昭。
因为她能算。
而能算的人，就得死。
“你觉得……会不会是同门？”我低声问。
苏清雪看了我一眼：“你怀疑内部有鬼？”
“不然呢？”我耸肩，“谁能这么准地掐住她的卦术节点？谁能提前在第八阶埋下那种符禁？外人不可能对秘境规则了解这么深。”
她沉默几秒，忽然道：“也可能是……另一个卜卦师。”
我一愣。
“什么意思？”
“洛昭的卦术来自正统传承，讲究顺应天机，窥而不改。但世上还有一类人，”她声音压低，“他们不信命，反而想篡命。他们会用自己的卦术去覆盖别人的推演，把别人的命运线扯断，重新编织。”
“听着像个黑客。”我说。
“差不多。”她点头，“就像现在，有人入侵了她的系统，然后下了个病毒。”
我低头看了看怀里那几块龟甲碎片，突然觉得有点瘆得慌。
原来不是洛昭算错了。
是有人不让她算。
“那你刚才那一剑，伤到她了吗？”我问。
“不清楚。”苏清雪皱眉，“但至少逼她退了一步。那股气息淡了些，不过……还在。”
我抬头看天梯上方，黑云翻涌，像锅煮沸的沥青。第五阶平台开始轻微震动，脚底传来细微的咔咔声，像是整座天梯的骨架在承受某种压力。
“再这样下去，不用敌人动手，咱们自己就得摔下去。”我说。
苏清雪忽然抬手，指向第八阶某个角落：“你看那边。”
我顺着她手指看去，那里有一小片区域，空气微微扭曲，像是高温下的路面。仔细一看，竟浮现出半个模糊的卦盘虚影，正在缓缓旋转。
“她在重新布阵。”苏清雪沉声道，“准备下一轮干扰。”
“那就别让她得逞。”我站起身，火焰在掌心凝聚成一团球，“你掩护我，我要把那个破盘子砸了。”
“你连人都看不见，怎么砸？”
“我不用看见。”我咧嘴一笑，“我有系统。”
【吞噬能量】模块亮了一下，提示可吸收范围内的异常灵力波动。
那个卦盘虚影，就是活靶子。
我正要冲出去，苏清雪却一把拽住我胳膊：“等等。”
“干嘛？”
她盯着那虚影，忽然道：“它……在变。”
我定睛一看，那卦盘上的纹路正在重组，原本属于洛昭的那一系卦象符号，正一点点被另一种更扭曲的线条覆盖。
“她在篡改规则。”苏清雪声音发紧，“她要把洛昭的命卦，嫁接到自己的阵法里。”
“什么意思？”
“意思是——”她猛地转身，“她想让洛昭变成她的眼睛，替她继续推演天机！”
我脑子轰的一声。
难怪刚才那股黑气往洛昭身上钻。那不是攻击，是寄生。
她们两个卜卦师，正在隔着八层天梯，进行一场无声的神识对决。而洛昭输了，输在她太想帮我们。
“醒醒！”我拍了拍洛昭的脸，“醒过来！你现在是最危险的那个！”
她眼皮动了动，却没有睁眼。
苏清雪咬破手指，在她额头画了个符：“撑住，别让她拉你进去。”
就在这时，那卦盘虚影猛然一震，射出一道红光，直奔洛昭眉心。
我来不及多想，抬手就是一团火砸过去。
两股力量撞在一起，爆开一团刺目的光。
可就在光芒散去的瞬间，我看见洛昭的手指，轻轻抽动了一下。
像是回应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