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并不知晓，他当真放下了帝王的尊严，在椒房殿外守了一夜。
脑子里，只一直的重复着他的话。
尤其是瞧见女儿那与他八分相似的眉眼，一颗心，便软得不成样子。
心烦意乱，一整个晚上辗转反侧，没能好睡。
第二日一早，她很早便醒了。
醒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要看她与他的女儿。
这个小女娃，她喜欢得紧。
也不知，是否因着是他给的缘故。
殿外……
朝阳一点点蔓上来。
凌晟瑾眸色坚定，僵直脊背，宛若标杆似的站在那里。
身后，张玉抱着拂尘，耷拉着脑袋，困得上眼皮粘着下眼皮打架的陪着。
心说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呢？
当初瞧着皇上那么欺负娘娘，张玉便猜到，必定会有这样一日的到来。
果不其然吧。
张玉眼珠子转了转，思虑了好半晌，为了不继续陪着皇上这般耗着，决定给皇上出出主意。
若再这般继续下去，他这把老骨头多半就要散架了。
年纪大了，实在熬不起夜了。
他凑上前去，弯着腰福着身子，低声与小皇帝说道：“皇上，您这么站着也不是个办法，您不若使个计策，吓唬吓唬娘娘。”
凌晟瑾年轻气盛，熬得起，张玉是真心熬不起。
话说，凌晟瑾的确还是年轻，体力好太多了。
虽说他熬了一下午连带一个晚上，但精神头瞧着还是一如既往的旺盛，只是下巴底下冒出来的胡渣，略显憔悴。
听到张玉的话，他冷着脸道：“朕伤她伤得还不够吗？”
听到这话，张玉便知晓皇上这是误会了他的意思，紧忙解释道：“奴才不是让您伤害娘娘，奴才能够看得出来，娘娘心里必然是有您的，只是一时气急，故而才会躲着您，您不若使个苦肉计，吓唬吓唬娘娘，娘娘许就心软了。”
小皇帝十三岁那年，便被立为太子。
饱读诗书，文韬武略。
陪伴在先帝身侧，学的都是治国之道，懂的都是帝王之术。
对于小女孩的那点心思，有时候还真不如张玉这个太监懂得多。
人家好歹从前陪在先帝面前时，便见过先帝与各位妃嫔们的相处模式。
虽说是个单身狗，但那也是被无数狗粮浸泡过的黄金单身狗。
自然要懂得多那么一丢丢了。
小皇帝听着他的话，似乎有那么几分的道理，问道：“如何使？”
听得小皇帝这话，张玉紧忙道：“您在此站了一日半了，若龙体欠安，晕了过去，娘娘还真能狠心不见您吗？”
张玉话音落下，尚未反应过来，便听得“啪”的一声沉闷的声响。
低眸间，便瞧见皇上已然毫无形象的摔倒在了地上。
沉着眸子挺尸。
这手登峰造极的演技，也不知道是不是与圣卿王妃学的？
张玉瞠目结舌的站在那里。
心说皇上入戏入得未免也太快了吧，他有点接不住的说。
愣了几瞬后，他扯着嗓子喊了起来：“不好了，皇上，皇上晕倒了，快来人啊，快来人……”
椒房殿内殿外都守着不少宫娥太监。
椒房殿外的长廊上，更是守着羽林卫的将士们。
听到张玉的喊叫声，椒房殿“吱呀”一声从里面打开，陪在重夕颜身侧的小宫娥孟欣伸长了脖子的瞧。
瞧见几个太监宫娥乱作一团的将抱着皇上的张玉围在中间，紧忙进殿禀了重夕颜。
彼时，重夕颜正在用早膳。
孟欣焦急的与她见礼道：“娘娘，不好了娘娘，皇上晕倒了，皇上昨夜在殿外守了一夜，许是体力不支，此刻昏迷不醒了。”
“什么？”重夕颜急得“啪”的一声将手中的筷子摔在桌上，眸色担忧的站了起来，心急如焚的大喝道：“还不将人扶进来。”
“是！”
孟欣答了一声，转身便要出去扶人。
重夕颜却是慢慢恢复了些许的理智，摆摆手继而说道：“慢着，还是将人先扶去偏殿，尽快请太医来瞧。”
孟欣瞧着她分明担心皇上，却故作疏离的模样，劝道：“娘娘，皇上他……”
“怎么？没听到本宫的话吗？”
重夕颜心乱得紧，语调也重了些。
孟欣立刻福身答是，出了门。
凌晟瑾知晓自己被扶进了偏殿，心下更沉。
他都这样了，晕倒了，她依旧不肯来见他。
她心里究竟是有多恨他？
小皇帝心疼的紧，却只能硬着头皮挺尸。
左右今日早朝是去不了了，戏唱到这份上，无论结果如何，他都只能继续唱下去。
若能得夕儿怜惜便好，若得不到，也不能让夕儿觉着他又在骗他。
太医院院首顾云泽，听闻皇上晕倒了，紧忙背了药箱急匆匆的赶了来。
方一进凤华殿偏殿的门，张玉哭鼻子抹眼泪的说了许多奇怪的话：“顾太医，皇上平日里龙体很是康健的，若非在娘娘宫外站了那么许久，也不能这般，皇上若龙体当真受损，老奴便是有一百条命，也不够死的，顾太医，皇上到底怎么样了？”
他一边说，一边给顾云泽使眼色。
话语间，特意加重了“若非在娘娘宫外站了那么许久”这句话的语气。
显然意有所指。
顾云泽跪在床边为凌晟瑾诊脉。
根本屁大的事都没有。
脉搏平稳，心跳强劲有力，便是即刻上山打老虎都没什么太大问题。
但听了张玉的话，瞧见他挤眉弄眼的，顾云泽便明白了张玉的话外之音。
心说现如今当个太医也真心太难了，不光医术得好，智商还得足够高，关键时刻还得会演戏。
也真特娘的……曰了狗了。
关于皇上与皇后娘娘之间发生的种种，顾云泽是一路看过来。
当真应了那句话，虐妻一时爽，追妻火葬场。
当初那么欺负人家，现下遭报应了吧。
顾云泽不由得暗自咂舌。
啧啧啧，真是活该。
他面色一言难尽的跪在那里，瞧见重夕颜的贴身宫娥孟欣陪在那里，便黑着个脸，满面惶恐，装模作样的摇摇头，说道：“皇上这是忧思过虑，急火攻心，再加上心情郁结，又体力透支，这才导致晕阙，且……且皇上求生意识极低，怕是……怕是很难醒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