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袖子里那块脚皮舍利还在发烫,像揣了块刚从雷堆里刨出来的炭。我把它掏出来看了一眼,焦黑的表面裂开一道缝,里头渗出点湿气,黏糊糊的,估计是空寂老秃驴的汗——或者脚汗。

这玩意儿能用,但不能久留。再烫下去,我怕它把我袖子烧穿,到时候外门弟子又得传我炼了什么邪火功,连衣服都穿不住了。

我把它塞进断剑的裂缝里,正好卡住。剑身嗡了一下,不是回应我,是嫌烫。

“你有意见?”我拍了拍剑,“那你倒是哭一个,让老九算算接下来往哪走?”

剑没哭,老九倒是打了个嗝,彩虹雾从剑柄末端冒出来,一圈圈往上爬,像谁在锅里煮了根会发光的肠子。

我盯着那雾,忽然伸手,把最后一只灵脉显影蛊母按进了老九头顶的草环里。草环一震,金丝炸开,彩虹雾瞬间浓了三倍,还带上了点血月的腥味。

“行了。”我说,“现在你不是护山结界,你是传讯塔。”

老九没反对,它最近懂事得很,估计是闻到了南荒地底那股仙帝味儿,知道大事不妙。以前它最爱在我耳边倒着念叨“着熬苦很界修玄”,现在不说了,可能是觉得修玄确实苦,但更苦的是我还不让它哭。

我转身走向传讯阵台,脚步不快,但每一步都踩在地脉震颤的间隙里。刚才那一波震动过去后,山体安静了些,像是在憋大招。我知道,执法堂肯定也在憋,就等着我露破绽,好给我扣个“扰乱界基”的帽子。

可惜,这次不是我动的。

我站上传讯阵,把老九往阵眼一放。它七口齐张,彩虹雾顺着阵纹蔓延,眨眼就把整个信号池染成了血色。我咬破指尖,血滴在阵心,金纹一旋,几十只灵脉显影蛊同时激活,像一群闻到腥味的蚊子,嗡地一下全飞了出去。

“收不到是我的问题?”我冷笑,“那我帮你们收。”

蛊群飞出青玉峰的刹那,传讯阵猛地一抖。三道黑符从虚空砸下,烧得半空噼啪作响,两只蛊当场炸成灰。

执法堂动手了。

我早料到。他们那套“正道清源符”专门克蛊虫,但忘了——老九的彩虹雾不是蛊,是屁。

我拍了下老九屁股:“放个响的。”

它一撅尾巴,一道混着噬魂粉和雷灵的臭气喷了出来,正中那三道黑符。符纸当场卷边,像被烫了嘴的狗,啪啪两下烧成了渣。

“再发。”我说。

第二批蛊群升空,这次我没用传讯阵,直接让老九用彩虹雾裹着它们,像撒尿一样喷向四方。雾气所到之处,信号不受干扰,反而被放大。全界各宗的传讯盘上,全冒出一行血字:

【地脉裂痕分布图已载入,子时自动激活,违者蛊入经脉,痒不死你。】

发完,我顺手把老九的彩虹雾接进护山结界,重新染了一遍。这次不是血月投影,是南荒地势图,清清楚楚标着十七处灵眼裂口,还带倒计时。

“看清楚。”我对着虚空说,“不是我约你们,是地脉快断了,你们得来。”

说完,我跳下阵台,往毒草园走。

柳三姐已经在了。

她蹲在食人花旁边,手里捏着一根哭魂藤,正往一只蛊皿里挤汁液。她面前摆了三十个空蛊皿,全是刚洗过的,连毒渍都没来得及抹。

“第二批?”我问。

“第三批。”她头都不抬,“你那群破蛊飞出去的时候,有六宗直接烧了接收盘。我加了共鸣蛊术,子时一到,它们想躲都躲不掉。”

我咧嘴:“还是你会玩。”

她抬眼瞪我:“少套近乎。你真觉得他们会来?”

“不来也正常。”我蹲下,从怀里摸出一把断肠草粉,“但来了,就得按我的规矩走。”

她哼了声,把哭魂藤塞进我手里:“切细了,别偷懒。”

我接过,咔咔几下剁成末。她突然问:“你打算在南荒设几道埋伏?”

“三道。”我把草粉倒进蛊皿,“一道引雷,一道断灵,一道蛊爆。你出毒经手法,我出材料,现在画图。”

她皱眉:“你连敌人都没见着,画什么图?”

“敌人没见着,地脉可不会骗人。”我起身,往藏书阁走,“走,看图去。”

底层那本《童子功》还在原地,封面快烂没了。我拿断剑划开手掌,血滴在扉页,金线爬出,勾出南荒地势与灵眼分布。

但只有现状,没有动向。

我盯着图,忽然想起袖子里那块脚皮舍利。刚才它发烫,不是因为热,是因为“雷反”两个字在烧。

我把它抠出来,按在“雷反”符纹上。

嗤——

一股焦臭味冒出来,地脉图突然抖了一下,几道虚线从南荒地下冒出来,像是被雷反推演出来的灵流走向。

“有了。”我拿断肠草汁混着血,在图上点了三处:“这儿,雷最密,适合引雷阵;这儿,灵流交汇,断了就等于卡了脖子;最后这儿,地下有空腔,炸了能塌方。”

柳三姐看着,忽然问:“你打算牺牲谁?”

我没答。

她冷笑:“别装傻。这种布局,肯定要有人当诱饵,有人断后。你不怕死,可别人呢?”

我低头看着图,识海里九道影子晃了晃。腹黑的那道在笑,护短的那道在骂。

我捏了捏断剑。

“要有人挡第一刀,”我说,“总得有人先站出来。”

她盯着我,半晌,把《慈悲经》往桌上一拍:“经文我背了二十年,从没觉得有用。但现在——我信你一次。”

我笑了:“那你赶紧多炼几只蛊,子时前,我要三百只。”

她转身去拿药材,我留在原地,盯着地脉图。

烛九阴一直没说话。

我拍了拍剑:“老九,你说句话。”

它蛇首探出来,眼珠转了三圈,终于吐出一句:“泪无,劫有,三更天,南荒先死。”

我点头:“我知道。”

它缩回去,没再出声。

我握紧断剑,走出藏书阁。

青玉峰顶,风很大。

我站上去,看着南荒方向。血月还在转,边缘那道裂缝更深了,像谁在天上划了一刀。

老九趴在我肩上,彩虹雾缓缓飘出,缠在断剑上,像一条会发光的绷带。

我摸了摸眼尾的红痣。

不烫了。

但我知道,它在等。

等我做出选择。

等我走出第一步。

我缓缓抬起手,把最后一只灵脉显影蛊按进护山结界的核心阵眼。蛊身融入的瞬间,全界所有接收盘同时震动,血字浮现:

【子时将至,断龙崖见。

不来者,后果自负。】

风停了。

山静了。

我站在峰顶,像一根插在天地之间的钉子。

识海里九道影子归位,中间那座空着,但没人敢坐。

我低头,看着断剑。

剑柄上还沾着昨夜的血,干了,发黑。

我握得更紧。

老九突然一颤,七口同时张开,彩虹雾喷向夜空,凝成一道光幕——南荒地底,那股仙帝气息动了。

还带着笑。

我眯眼。

“来吧。”

我抬起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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