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弟子卡在里面,腰被三根青铜链子缠着,整个人陷到大腿位置,动不了。
他脸色发青,嘴唇直哆嗦,一看就是中了毒。坑底冒着蓝烟,往上爬,碰到他的裤腿就开始冒泡。这毒不杀人,但能让经络僵住,时间一长,血都冻住。
我蹲下来摸了摸地面。土是冷的,但下面有回响。这陷阱不是新埋的,是老东西,百年前那种自动捕杀阵,靠地脉震动触发。最近山体修整,灵流乱了几波,它以为来了大猎物,自己醒了。
“别动。”我说,“越挣越紧。”
他听见声音,眼睛转过来,想说话,只咳出一口白气。
我伸手进袖子,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掌心。这招不能慢,得抢在锁链二次收紧前把力道卸掉。我在地上划了半道符,逆五行走势,从右肩画到左胯,最后一笔点在坑边一块凸起的石头上。
那是旧焊口的接引点。
血线一通,地下的劲儿立刻偏了方向。原本压在弟子身上的压力猛地一松,锁链“咔”地退了半寸。就是现在。
我甩手放出三只小蛊,米粒大,通体透明,顺着青铜链子钻进土缝。它们不去撕机关,专找信号源。这种老阵法靠生物热感应判断猎物状态,只要让中枢觉得目标已经被吞了,就会自动收网。
蛊虫下去不到两息,坑底传来一阵机括声。
锁链缩了回去。
我一把抓住那弟子胳膊,往上拽。他身子软得像面条,全靠我拖着才没重新滑进去。往外甩了两步,让他躺在干净土上。他呼吸急促,腿还在抽,毒已经往上走了。
我按住他后颈,掌心发热。这是最简单的逼毒法,靠灵流冲击淤堵点。他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哼,小腿处突然涌出一股黑水,混着血丝,滴在地上嘶嘶冒烟。
“行了。”我说,“喘两口气,能站就站。”
他没说话,只是点头。
这时候没空问谁派他来的,为什么偏偏踩这儿。我盯着那个坑,里面蓝烟还没散,但机关已经歇了。不能留,谁知道会不会再醒一次。
我从怀里摸出一片蛇皮,颜色暗黄,边缘卷着。烛九阴蜕下来的,烧起来没火苗,只有一层金光贴地走。我把它按在裂缝上,皮子一碰土就开始发烫,顺着缝往下爬,像条活蛇。
三息后,底下传来两声脆响。
导线断了,蛊丝也毁了。这陷阱彻底哑了。
我收手,又掏出一把粉末。彩虹色的渣子,老蚯蚓昨天拉的,混了点我的血粉。这种高纯度灵质一旦渗进阵核,原来的节点就废了,再没人能重启。
我撒进去,一脚踩实。
土盖上来,看不出痕迹。这就是毁填术,不炸不烧,悄无声息地抹掉存在过的证据。
风从坡上刮过,吹得我灰袍扑扑响。那弟子被人扶走了,来的是巡山组的人,一句话没问,抬起来就走。挺好,这种时候越安静越好。
我站在坑原位,低头看手。
掌心还沾着刚才的血,干了,发黑。我擦了擦,没擦净。这地方不能再当通道用了,得改路线。北坡这片土层薄,底下全是废弃支网,随便一震都能带出老问题。
我弯腰抠了块青铜碎片出来。链子断了一截,上面刻着圈纹,不是我们门里的路数。风格偏南,带弧形钩边,像是百年前万毒窟的东西。他们那时候喜欢用活人试阵,埋一批,炸一批,最后连自己人都记不清哪块地能踩。
这块残片拿回去得看看。
我攥紧了,转身往主阵区走。
路上遇到两个弟子清石堆,看见我也没打招呼,只低头干活。我点点头,没停。他们手上戴着手套,应该是二师兄安排的防护措施。最近谁都不许徒手碰废料,谁知道哪块石头底下藏着钉子。
回到主阵室,我把碎片放在桌上。肠线安静了,东三岔口那片还是真空压制状态,电流抽着,灵气稀薄。我坐下来,手指搭上去,轻轻一拨。
地脉微流正常。
但我没松劲。
刚才救人的过程太快,每一步都卡在临界点上。要是晚半拍,那弟子可能就被锁死了。而这个陷阱,不该出现在这里。它不是敌人放的,是自己冒出来的。这意味着,山体修复过程中,有些旧伤没查清。
我摸了摸后颈。
一只银鳞蛊爬出来,趴在我手腕上不动。
“东边呢?”我问。
它点了下头。
腐心露还在冻着,没扩散。
我把它收回袖子,拿起那块青铜碎片翻了个面。背面有道划痕,很细,像是被人刻意磨过。但这痕迹不对,太整齐,不像自然磨损。
有人动过这东西。
不是最近,是很久以前。大概在五年前那次大修时就被人挖出来过,又埋回去。目的不是清除,是保留。
我放下碎片,忽然觉得太阳穴一跳。
肚子里的蛊动了一下,像是闻到了什么味道。
我从怀里掏果核,啃了一口。这次是杏的,核硬,咬开有点苦。我嚼着,没吐。
门外脚步声近了。
一个弟子探头:“楚师兄,北坡第三段排水渠通了,要不要检查?”
我看着他:“你们动土的时候,有没有挖出别的东西?”
他摇头:“就些碎砖,还有几块铁片,都按规矩烧了。”
“铁片长什么样?”
“方的,带孔,像链环。”
我手指一顿。
不是巧合。
这山里不止一个陷阱。
我站起来,把果核塞回口袋。
“你去告诉二师兄,”我说,“北坡暂停清理,所有人撤到安全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