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拖着瘸腿往林子里蹭,左手还贴在石缝那层薄蛊膜上。脚底刚传来一阵轻微震动,前头队伍就炸了。
地面猛地一抖,树冠哗啦作响。七八头铁脊山兽从土里钻出来,背上硬壳泛着青灰光,獠牙比刀还长。它们后腿一蹬,直接扑向走在中间的散修戊。
戊反应不慢,抽出短斧横挡。可他刚架住一头,另一只已经绕到背后,爪子撕在他肩上。血喷出来那一瞬,整片林子都躁动了。
疤脸男大吼:“结阵!别散开!”
没人听。胖子抱着药箱往后退,丁直接跳上树杈,剩下几个慌忙掏符纸,手都在抖。兽群越聚越多,有几只已经开始啃地上的落叶——那是要起毒雾的前兆。
我顺势往前一扑,灰袍摔进泥里。这一跤摔得实,膝盖生疼。可指尖趁机敲了三下地。
三十六道信号全回来了。
那些藏在土里的、叶下的、甚至挂在兽毛上的噬灵虫,像沙粒一样浮起来,在空中织成一层看不见的网。我不让它们咬,只搅动气流。山兽鼻子最灵,这玩意儿一乱,它们立刻晕头转向。
一头正扑向戊的兽子突然拐弯,撞在树干上。另一只刚张嘴,却被同伴误伤,嗷地叫了一声,反身就咬。眨眼工夫,兽群自己打成一团。
我缩在树根底下,咬破舌尖压住瞳孔发绿。嘴里一股铁锈味。
这时有两只盯上了我。估计是之前抹的蛊药还在身上,味道没散干净。它们鼻子抽了抽,朝我这边走来。
我抓起拐杖狠狠砸向最近那只的鼻梁。动作故意做得笨,像是吓懵了乱挥。拐杖“啪”地断了半截,里面藏着的孢子囊炸开,灰粉飘进兽眼。
它甩头嘶吼,脚下打滑,被另一只撞翻滚下坡。
我趁机往枯叶堆里一滚,背靠树干喘气。正好看到戊被第三只扑倒,那獠牙离他脖子只剩半尺。
“戊哥!你后面!”我喊出声,声音抖得不行。
他猛地回头,斧子抡圆了砍下去。兽头飞出去老远。
战斗又持续了一阵。最后几只山兽见占不到便宜,嚎了几声钻进林子深处。地上留下七八具尸体,血淌得到处都是。
疤脸男收了武器,挨个查看伤亡。戊肩膀豁开老大一道口子,脸色发白,但还能站着。其他人轻伤几个,都不致命。
队伍安静下来。
胖子走过来扶我:“兄弟,谢了啊,刚才要不是你提醒戊,他命就没了。”
我摆摆手,腿还在抖:“我……我也就喊一嗓子……换谁都行……”
丁从树上跳下来,看了我一眼,没说话。但他经过我身边时,脚步顿了顿。
戊拄着斧子走过来,盯着我看了会儿:“你小子,看着怂,胆子不小。”
我低头抠鞋底的泥,装作不好意思。
其实我心里清楚得很。刚才那几只兽子攻击路线太齐整,不像野兽,倒像有人指挥。而且它们专挑灵气波动大的人下手——戊、疤脸男、还有那个一直不出声的药箱客。
不对劲。
我悄悄摸了摸腰带。噬灵蚓皇蹭了蹭我的手心,温的。虫群损耗不大,还能用。
正想着,疤脸男走过来,在我面前蹲下。
“你摔得挺巧。”他说。
我抬头,一脸懵:“啊?”
“每次出事,你都在边上,又从不真受伤。”他眼神很利,“刚才那一下,拐杖断的位置也准。”
我愣住,随即哇地哭出来:“我吓死了你知道吗!裤裆都湿了!你要不信,你闻啊!”
周围几个人噗嗤笑出声。
胖子拉他:“行了,人家一个瘸子能咋样?要真有本事,还能在这跟着咱们吃灰?”
疤脸男盯着我又看了两秒,终于起身走了。
我坐在地上抽噎,手慢慢滑到右脚鞋底。那里有个小凸起——一只噬灵虫正往外爬,嘴里叼着点灰白色的东西。
我把东西捏出来,是块碎骨片,带着暗红纹路。应该是从兽脑里取回来的记忆残渣。
等晚上没人的时候,我要看看这玩意儿到底听谁的。
休息没多久,队伍重新出发。
林子越来越密,阳光照不进来。地上铺着厚厚一层腐叶,踩上去软得很。我走在最后,依旧一瘸一拐,手里拄着新削的树枝。
戊走在我前头一点,时不时回头看我一眼。有一次他差点踩空,我还伸手拽了他一把。
“谢了。”他说。
“没事。”我咧嘴,“你刚才护着那个拿药箱的,挺仗义。”
他苦笑:“他是我师兄。当年要不是他,我早死在火云宗外门了。”
我没接话。只是默默把袖子里那几颗沾血的兽齿握紧了些。
这些玩意儿,回头得埋在营地四周。再养一批幼虫进去,做成活陷阱。万一哪天这些人翻脸,也能顶一阵子。
走着走着,前面突然停下。
我抬眼一看,整片林子的地面都在动。
落叶往下陷,树根在抖。远处传来低沉的嗡鸣,像什么东西在地下爬。
戊转身对我喊:“别愣着!快退!”
我没动。
脚底蛊膜传来的震动变了。不是兽群,是另一股力量,从更深的地底往上顶。
我右手悄悄按进泥里,三十六道虫信重新连上。只要一声令下,它们就能组成第二道网。
疤脸男拔出断刃,站在队伍最前。胖子把药箱抱在胸前,丁又想往上爬树。
我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
指甲缝里还卡着刚才那片骨渣。
这时候,地下传来一声闷响。
整片林子的树梢都晃了一下。
有东西要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