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还在往下滴。
我盯着地上那摊红,脚底能感觉到震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土里爬。远处的云越来越低,执法堂那边已经开始打雷了,可那结界还撑着,紫光一闪一闪,跟喘气似的。
我没动,只是把掌心最后一点血抹在脚边三块碎石上。这是刚才阵法苏醒时自己冒出来的,位置不对,形状也不像正经阵纹,但我知道它们连着地脉。青玉峰主教我的那本《童子功》里写过,不是让你练力气,是让你学会听地的声音。
我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出去。
空中雷云猛地一震,像是被人扯了一把。乌云开始转圈,越转越快,中间裂开一道口子,紫电在里面游来游去,像条没头的蛇。
“差不多了。”我说。
手指一勾,袖子里的蓝尾蛊群飞出,在半空拉成细丝,一头扎进云层。那些虫子小得看不见,但每一根都带着我的意思。它们钻进去后,雷云颜色变了,从灰紫变成深黑,底下压着一层绿光——那是噬灵蚓皇的屁气混进去的效果,炸不了人,但能让结界发痒。
第一道雷落下来的时候,正好劈在闭域顶上。
啪!
一声响完,结界抖得像筛子。表面出现几道裂痕,但很快又被金光补上。它在自愈,速度不慢。
我冷笑:“你想修,我还不让修。”
右手再扬,蛊丝收紧,第二道雷跟着砸下。这次偏了点,擦着边缘过去,把旁边一座塔轰塌了半截。第三道、第四道接连落下,节奏越来越密。到第七道时,结界终于撑不住,咔的一声,裂开蛛网状的大缝。
就在这时候,东边林子里冲出一个人。
赵日天。
他手里举着三十张符纸,一边跑一边喊:“我要洗清黑无常的污名!他们说我偷了厨房的抹布,我不是贼!”
他冲得太猛,一脚踩进我提前撒了毒雾的地界。
空气本来是透明的,他一进来就变黄了。那是醉骨香和蚯蚓屁发酵后的颜色,闻着像烂柿子泡过辣椒油。
他吸了一口,脸立刻皱成一团,眼泪鼻涕一块流下来。“谁……谁在这放臭气弹!”他挥舞清洁符,想净化空气,结果符一张张失效,贴脸上都不管用。
我又甩了一道蛊线,缠住他腰带。他身上剩下的符全黑了,像是被烧过一样。
他蹲下去干呕,边吐边哭:“太脏了……太脏了……我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脏的地方!”然后抱着头坐地上,嚎起来了。
我没理他。
天上第九道雷已经蓄好了,云心深处噼啪作响。我抬头看,那雷比前面八道加起来都粗,里面裹着黑光,是我用蛊王母体引下来的真劫之雷。
就等一个落点。
可就在雷要劈下的瞬间,侧翼传来动静。
铁面判官带着十二个金丹弟子冲了出来。他们走的是斜坡通道,速度快,显然是想趁我施法时近身斩杀。
我不急。
早在雷云成型前,就在那条路上埋了东西。上千片铜镜残片,全是我从废弃丹房捡来的,切成指甲盖大小,嵌进地缝里。上面缠了蛊丝,能折射光线,也能扭曲神识。
他们一踏进去,立刻乱了。
第一个弟子看见前方站着我,抬手就是一剑。可他砍中的其实是同伴的肩膀。那人怒了,反手一刀劈回去。另一个听见声音,以为有人偷袭,也跟着动手。
眨眼间,十二个人打成一团。
镜影重重,人人眼里都是敌人。有人砍断了自己的袖子,有人把剑插进了队友大腿。惨叫不断,血洒了一地。
判官还算清醒,发现不对就想退出去。可他已经分不清方向,左转右转都在原地打圈。最后干脆闭眼往前冲,结果迎面撞上一面竖着的镜子碎片,额头当场划开,血流满面。
他抬手一抹,发现自己的血落在镜面上,居然开始融化玻璃。
我知道他在干什么。他的血能溶阵,也能化器。但这镜子不是阵,也不是法宝,只是碎玻璃。他融得掉一片,融不掉几千片。
我慢慢走过去。
脚下踩碎了几块镜片,发出脆响。打斗的人听见声音,全都停了一下,转头看向我。
但他们看到的不止一个我。
在镜阵里,我有几十个影子,站在不同角度,朝他们微笑。
他们又慌了。
一个弟子尖叫着扑向最近的“我”,却被同伴拦腰撞倒。两人滚在地上扭打,兵器早不知道丢哪去了。
我走到判官面前。
他跪在地上,一只手撑着地,另一只手还在试图用血融化脚边的镜片。可那碎片太多,刚化掉一块,又有三块围上来。
我抬起脚,踩住他的手腕。
“你那点血,”我说,“融得了镜,融不了天。”
话音刚落,第九道雷落下。
轰!
正中闭域主阵眼。
整座结界炸开,碎片像雨一样飞。有些砸在赵日天头上,他连躲都懒得躲,还在抽鼻子哭:“脏死了……全毁了……”
我站在废墟前,看着满地狼狈的执法堂弟子。他们有的躺在地上喘气,有的抱着伤处打滚,没人再敢动。
判官趴在我脚边,手还在抽。
我低头看他。
“师兄,”我说,“你听过‘雷动九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