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含玉殿后,白桃备好纸笔和十卷佛经,沈晨夕揉了揉手腕,提笔蘸墨,开始一笔一画地抄写经文。
没到半个时辰,白桃即上前,小声说:“主子,你还是先去歇着吧,奴婢帮您抄。”
沈晨夕摇头。
白桃想了想,又道:“主子若是觉得过意不去,那奴婢帮您抄五卷,你独自抄,半个月只怕抄不完。”
“每天多抄一个时辰,总能抄完,既是自请的惩罚,当然要亲力亲为,仔细对待,你帮我磨墨就好。”沈晨夕道。
虽然赵擎不一定会检查她抄写的东西,但难保没有好事者针对她,说她的心不诚,并未认真抄写,而是装模作样,背地里找了宫女代抄。
白桃无奈,便去帮她磨墨。
青杏观察着沈晨夕的神色,只见她专注抄经,似乎十分投入。
沈晨夕抄完一页,轻轻吹干纸上的墨迹,翻到下一页。
“青杏,天有些暗,你去拿些烛火,帮我点上吧,这佛经里面的字,都快看不清了。”沈晨夕对青杏说。
青杏迟疑片刻,应了声“是”,退下去准备烛火。
沈晨夕不动声色地继续抄写。
窗外暮色渐沉,含玉殿内愈发昏暗,青杏点上烛火,明亮的光线将沈晨夕的影子拉得修长。
“主子,歇一会儿吧,该用晚膳了。”乌梅轻手轻脚地走进来,看到案上已经堆了厚厚一叠抄好的佛经,不禁心疼起来。
她不知道沈晨夕有没有后悔。
沈晨夕抄写半天,终于搁下笔,活动了一下酸痛的右手腕。
白桃立刻上前为她揉捏,偶然发现她手腕上的烫伤痕迹,略微红肿,应当是在打翻海参汤的时候溅到的。
“主子何必这样对待自己,皇上明明没有怪罪您的意思……”白桃为她叫苦。
“正因为如此,我才更要自省。”沈晨夕轻声说着,目光扫过站在角落处的青杏:“你也别发牢骚了,反正我不后悔。”
酉时,沈晨夕才进晚膳。
禁足的第一日,晚膳比平时简单许多,沈晨夕却好像吃得比往常更加香甜。
用完膳,沈晨夕又回到案前继续抄经。
她抄一阵子,就甩甩手,显然是手酸,只不过她自己倔强,没有叫苦。
乌梅实在忍不住,趁着添茶的机会低声道:“主子,您这样做有什么用啊,奴婢看您这样,心里难受得很。”
沈晨夕说:“没用也得抄,既是我自找的罪,又有什么办法。”
乌梅翻了翻嘴唇 :“希望皇上能因此对您多几分怜惜吧。”
沈晨夕笔下不停,嘴里却说着:“过几日,你也许就明白了,去把我那件披风拿过来,夜里有些凉。”
乌梅去取披风,等回来时,见沈晨夕已抄完一整卷佛经。
按照这个速度,半个月抄完十卷佛经,确实没有问题,只是会很辛苦,至少前面的十天,要花费不小的力气。
烛光下,沈晨夕低垂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两片阴影。
夜深了,沈晨夕终于搁下笔,揉了揉酸痛的肩膀:“今日到此为止,明日还要早起呢。”
白桃打了个哈欠:“主子才抄了一卷多,还有八卷多呢,奴婢想想就觉得累,您也真坚持得住。”
沈晨夕无奈一笑,她站起身,忽然一个踉跄,白桃连忙扶住她:“主子,您怎么了?”
“无妨,只是坐得久,腿有些麻。”沈晨夕摆摆手,感觉到有些头晕。
白桃急道:“主子,要不奴婢去请太医过来给您瞧瞧。”
“不必,只是有些累了,睡一觉就好,再说,我如今还在禁足期,你也莫要随便出入,尤其是太医院那种地方,被人盯上,可会出大事的。”沈晨夕说。
白桃一愣,随即点头。她扶着沈晨夕躺下,轻轻放下纱帐,吹灭烛火,退了出去。
沈晨夕没有立刻入睡。
她睁着眼睛,回想白日里所发生的那些事情,尤其是自己要求禁足后,顺嫔那古怪的脸色。
按理说,顺嫔巴不得沈晨夕倒霉,但她见沈晨夕要被禁足抄佛经,反而隐隐生出几分忧虑,似乎这个结果并不是她想要的。
沈晨夕严格遵守禁足的规定,不仅自己没有踏出含玉殿半步,就连白桃等人也整日待在里面,只有用膳的时候才与外面的人接触,但也仅限于在门口处活动。
次日清晨,乌梅来唤沈晨夕起床的时候,发现她已经坐在案前抄写佛经了。
“主子,您该多睡会儿的。”乌梅心疼道。
沈晨夕摇摇头:“睡不着,躺着也没意思,不如早点起来写字。”
用完午膳,沈晨夕小憩了片刻,醒来之后,又开始抄经,仿佛要将自己完全沉浸在佛经中,与外界隔绝。
乌梅推了推青杏,小声道:“再这样下去,主子该不会看破红尘吧,抄佛经何必那么认真。”
“主子的事,我们哪管得着,听她吩咐就是。”青杏说完,便退开了。
乌梅又找白桃说:“你看主子,怎么那么认真。”
白桃道:“主子肯定有自己的想法,只是……算了,我也不想揣测主子的心思,你在这里好生陪着主子,我去做别的活。”
等白桃离开,沈晨夕身边就只剩下乌梅一人。
乌梅帮助沈晨夕磨墨,因心中在想事情,所以动作很慢。
沈晨夕冲她笑了笑:“你别想啦,白桃都想不明白,更何况是你呢。”
“夕夕,你在里面吗,我来看你了,你怎么把自己闷在屋里那么久,也不觉得难受。”门外响起许诗韵的声音。
沈晨夕对乌梅说:“你告诉她,我被罚禁足,不能出门,这几日,让她别来了,等禁足期满,我会亲自去拜访她。”
乌梅依言照做,将沈晨夕的话转告给许诗韵。
许诗韵没能见到沈晨夕,有些失望,临行时还嘀咕了一句:“皇上也真是,不就是失手打翻东西,弄脏别人裙子嘛,罚那么重,唉,伴君如伴虎,还是我的元琅好。”
接下去的几天,沈晨夕的生活几乎一成不变,每日早起抄写佛经,用膳,小憩,再抄写佛经,直到黄昏。
这段时间,赵擎来过两次,但没有进门,只是在门外逗留,看看沈晨夕过得怎么样。
沈晨夕是自己请求的处罚,赵擎见她辛辛苦苦抄写佛经,没有任何怨言,便多了几分心疼,因为她原本不必受这些苦。
后宫很少有女人能让他这般牵肠挂肚的。
沈晨夕被禁足,赵擎也不便让她侍寝,这几日,他大多宿在容妃的承乾宫,但心里想的却是沈晨夕在做什么。
后宫连续几日平静无事,安稳得有些反常。
沈晨夕不出门,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但这并不代表她对可能发生的事情毫无预知。
文妃怀孕,难道所有人都会真心实意为她祝贺吗?
后宫的斗争,明枪暗箭,怀孕的妃子,往往是最好的利用对象,像文妃这种没有心机的人,更容易成为她们的目标。
这是打击对手的上好机会,后宫那么多聪明人,岂会毫无动作,一片风平浪静?
沈晨夕不知道具体会发生什么事,但大致的动向,却是可以推断出来的。
不出意外,很快就会有场大风波。
沈晨夕抄完八卷佛经,搁下笔,喃喃自语:“文妃娘娘,是祸躲不过,至少,我不会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