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擎心中一软,将沈晨夕揽入怀中:“是朕疏忽,没能保护好你们,不过,朕已经交代过皇后,让她对众妃多加训导,太医院那边,也会严格记录取药详情,相信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
“如此,臣妾便觉心安。”沈晨夕靠在赵擎胸前,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臣妾不是怪陛下,只是一想到文妃娘娘失去孩子……”
她嘴上这么说,心中却在冷笑,交代皇后,有用就怪了,太医院那边,也有不少是依附皇后的人,想保住孩子,只能靠自己。
赵擎低头看着沈晨夕:“你禁足期间,似乎瘦了许多,抄写佛经本就劳累,怎么也不多吃些东西补补身体。”
沈晨夕说:“臣妾抄写佛经时常常忘了时辰,许是进食无律之故。”
赵擎眼中闪过丝许愧疚:“是朕委屈你了,明日,朕让内务司送些补品过来,你要好好调养。”
“谢陛下。”沈晨夕柔顺地应着。帝王的宠爱如同镜花水月,她不会沉溺其中,但会善加利用,自己没有权力,那就借别人的权力去实现自己要完成的计划。
夜深人静,赵擎半抱着沈晨夕沉沉睡去。
沈晨夕还未入睡,她想象着刘贵人被拖入冷宫时的场景。那一刻,她应该是无比绝望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次日,沈晨夕决定去冷宫看看。
“主子,冷宫里面可都是被皇上抛弃的女人,您去看她们,只怕会徒增伤感。”白桃轻声提醒,目光警惕地扫过四周。
沈晨夕却道:“无妨,我自有准备,况且,在外人眼中,我还是个胆小之人,顺便借此练一练胆量,总不能老是那么怯懦下去。”
白桃微叹:“那刘贵人也是可怜,明明什么都没做,却失去了一切。”
沈晨夕带着白桃前往冷宫,宫道上,秋风卷着枯黄的落叶打转,发出沙沙的声响,像是无数冤魂的低语。
前方不远处,一座灰暗的院落矗立在金碧辉煌的宫殿群中,朱漆剥落的宫门上挂着“荣消苑”三个斑驳的大字,荣华富贵在此烟消云散,名字倒是非常贴切。
就在这时,一阵撕心裂肺的惨叫从冷宫内传出,惊起几只栖息在枯树上的乌鸦飞向天空。那叫声凄厉至极,仿佛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听得人毛骨悚然。
沈晨夕向前迈了一步:“去看看,刚才那声音,像是刘贵人。”
白桃仔细辨认那断断续续的哀嚎,确实有几分像。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放轻脚步,缓缓前行。
冷宫内杂草丛生,斑驳的宫墙爬满了青藤,几株枯树张牙舞爪似的立着。地上铺满落叶与碎石,一脚踩下去,便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墙角处的脏物堆积起来,也不见有少打扫。
触目尽是荒凉,不禁让人心生寒意。
在这种地方生活,光看着周围的环境,就会有强烈的压抑感。
几间低矮的厢房门窗残破,窗纸千疮百孔,在风中发出呜咽般的声响。
莫名的腐臭气息混着霉烂味直冲脑门。
沈晨夕左前方,一个灰影慢吞吞地抬起头:“药,给我药,我要喝药……”
在她的旁边,三个蓬头垢面的女子挤在一起,其中一个正在给怀中瘦得皮包骨头的幼儿喂粥,那粥隐隐散发着馊味。
这喂粥的女子,往日也是金尊玉贵的昭仪,后来遭受陷害,被打入冷宫,几个月后竟生下女儿,变得疯疯癫癫。
冷宫的弃妃得不到照顾,日子过得十分艰难,连宫女太监也能过来欺负一把。
沈晨夕低头时,险些跳起来,只见自己脚边的小土坑里,有半截断指。
院落中央的古井旁,两个太监正按着一个披头散发的女子,另有一个身体肥壮的嬷嬷手持带刺的藤条,狠狠地抽打在那名女子身上。
“啊……饶命啊,臣妾冤枉,臣妾真的没有害文妃娘娘的孩子!”女子凄厉地哭喊着,声音已经嘶哑。
那就是刘贵人。
只不过短短几日,那个穿红戴绿的嫔妃已经面目全非,细长的藤条在她背部留下多道刺目的痕迹,那张秀丽的脸肿得几乎认不出来,嘴角还渗着血。
“啪。”又是一藤条狠狠抽下,刘贵人痛得浑身痉挛。
“还敢喊冤,红花是从你宫里搜出来的,人赃俱获,有什么好喊冤的。”胖嬷嬷恶狠狠地说。
刘贵人挣扎着抬起头,泪水从脸上滑落:“是有人陷害,我从未碰过什么红花,求求你们,给我一个痛快……”
“想死,可没那么容易!”胖嬷嬷狞笑着揪住刘贵人的头发,迫使她仰起脸:“顺嫔娘娘吩咐了,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听到“顺嫔”二字,沈晨夕心想:“果然是她。”
冷宫里的嫔妃,大多得过宠爱,若不是有主子发话,那胖嬷嬷也不敢随意动刑,但主子特意交代,就另当别论。顺嫔是容妃一派的人,有容妃罩着,她就没什么好怕了。
如果沈晨夕没有自请禁足,逃过此劫,恐怕现在被毒打的人就是她了。
白桃已经明白沈晨夕为什么要借不慎打翻海参汤的一个小错自请禁足,原来她早有防范之心。
敌人对她的陷害落空,刘贵人却成了倒霉蛋。
胖嬷嬷从怀中掏出布包,展开后,露出几根细长的银针,她抓起刘贵人的手,不由分说,将针尖刺入其指甲缝中。
“啊……”刘贵人发出凄厉的惨叫,浑身剧烈颤抖,正所谓十指连心,那种痛苦程度可想而知。
“说,是不是黄贵妃指使你害文妃娘娘的?”胖嬷嬷厉声喝问,同时又一针扎下。
刘贵人痛得几乎昏厥,却仍摇头:“不……不是……”
顺嫔让嬷嬷折磨刘贵人的另一个目的,就是逼迫她在难以忍受痛苦的情况下把黄贵妃说出来。
只要刘贵人承认是受黄贵妃指使,那就不仅仅是刘贵人自己的错了,连黄贵妃也要受罚。
虽然黄贵妃和赵擎青梅竹马,感情比较深厚,即便有指使的行为,也不太可能一下子被打入冷宫,但惩罚肯定逃不掉,很可能会失去贵妃之位。
刘贵人痛晕过去,胖嬷嬷尖声命令:“泼醒她!”
太监提来一桶冷水,当头浇下,刘贵人幽幽转醒,此时,她眼神已经涣散,口中却仍喃喃着“冤枉”二字。
沈晨夕看不下去,拉着白桃悄悄退开。两人沿着宫墙疾行,直到远离冷宫,才在一处假山后停住脚步。
白桃道:“主子,刘贵人也太惨了。”
沈晨夕声音低沉:“这就是后宫的残酷,受宠时,风光无限,高高在上,一旦被抛弃,那就连蝼蚁也不如,卑微到尘埃里,今日是她,明日也许是我。”
白桃浑身一抖:“主子别这么说,您深得皇上宠爱……”
“宠爱?”沈晨夕眼中浮现出深深的讥讽:“无非是贪图美色,对柔弱者多些怜惜罢了,岂会有真心相待。”
她望向冷宫的方向,那里又传来隐约的惨叫声,在暮色中显得格外瘆人。
“主子……”白桃欲言又止。
沈晨夕眸中闪过一丝狠戾:“但我可不是刘贵人,只会喊冤。”
天色完全暗了下来,宫灯次第亮起,沈晨夕望着远处辉煌的宫殿,那里歌舞升平,与冷宫的凄惨形成鲜明对比。
沈晨夕转身向含玉殿走去,她的背影在宫灯下显得格外挺拔,仿佛经历了一场洗礼,更加坚定了前行的决心。
“皇权压迫,即便仗着宠爱与群妃争斗,也难保不会失足,只有坐上那高位,才能主宰自己的命运……”沈晨夕心念如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