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足足半小时，黄翀才合上计划书，摘下眼镜擦了擦：“小王这个思路，跟我们院的课题对得上。我们研究冬黑麦五年了，在松白平原试种过，效果不错。” 他顿了顿，“你们村让我们提供一些技术支持或者无偿提供一些种子，我还是有一些权限的，但产学研合作有流程，不是一句话的事。”
王兵心里一紧：“您是说......”
“品种授权要签合同，技术指导得派专人，成果转化还有收益分配，这些都得按规定来。” 黄翀说，“我也得跟院党委汇报，形成决议，这事最快也得两三个月，慢了可能半年，急不得呀。”
焦玉良叹了口气：“我们知道规矩流程重要，就是村里的老百姓等不起啊。去年旱稻绝收，好几户的粮囤都见了底，现在我们村也没有什么营生，老弱病残去外面打工都没人要。”
“我明白。” 黄翀看着A4纸上的贫困户名单，“但程序不能少，不然项目做不长久。不过你们放心，我回去就跟院里汇报，争取特事特办。” 他指着地图上的鹤城和平洲，“从你们村的情况看，江林省西部这一片，鹤城的盐碱地、平洲的沙荒地，都适合种冬黑麦。要是太平镇能把基地建起来，做出规模，不光能带动周边脱贫，对全省的生态农业都是个示范。”
苏震说：“我前几天已经把项目跟镇党委汇报了，镇里很重视，说要是能成，就去县里争取成为重点扶贫工程。资金方面，我们申请了青年创业扶持资金，还能整合一部分涉农资金。”
“钱的事你们也可以等等，这基地要是成了，我们也在课题里出一部分资金，技术的事更我们也能负责。” 黄翀站起身，“我再去看看你们的灌溉渠，得心里有数。”
引水渠在村东头，水泥砌的渠壁，还带着新茬。黄翀蹲在渠边，看了看渠底的淤泥：“得清淤，不然水流量上不去。” 他又量了量渠宽，“够宽了，就是坡度有点小，水流慢，夏天容易长水草。”
王兵在旁边记着，笔尖都快戳破纸了。焦玉良蹲在渠边，摸着水泥壁笑：“这渠修对了，不光能浇地，夏天还能养鱼。”
太阳偏西时，黄翀要走了。越野车停在村口，引擎盖还热着。王兵把张老五家的黄豆装了一小袋，塞进黄翀的帆布包：“这是咱村自己种的，您回去尝尝。”
黄翀没推辞，拍了拍他的肩膀：“三四个月后我再来，我会马上争取这个项目落地，希望到时候能看到你们的试验田种出来希望的麦苗。到时候成熟了我拿走一袋面，回农科院磨出冬黑麦面粉，蒸馒头、烤面包吃。”
车开远了，雪地上留下两道车辙。王兵捏着那本种植手册，风把纸页吹得哗啦响。焦玉良蹲在地上，用树枝在雪上划拉：“600亩试验田，一亩得施多少肥，得雇多少人，开春就能动手......”
苏震掏出手机，给县扶贫办打电话：“李主任，省农科院的黄院长刚看完地，说项目可行...... 对，他们也会争取项目落地...... 材料我们尽快报上去。”
张老五拎着空了的黄豆袋，站在旁边嘿嘿笑：“我家那几头老牛，开春就能多攒点粪了。”
王兵把种植手册卷成筒，夹在胳肢窝下往村委会走。雪开始化了，顺着屋檐往下滴，在地上砸出一个个小坑，坑里很快积满了水。王兵踩着泥水往回走，裤脚溅得全是泥点子，冻得邦邦硬。村委会的烟囱冒着烟，焦玉良的媳妇正在做饭，烟囱里冒出的烟在冷空气中散开，和远处的雪雾融在一起。
“小王，进来暖和暖和！” 焦玉良在门口喊他。王兵走进屋，屋里的火炉烧得正旺，炉台上放着个铁锅，里面炖着土豆，香气弥漫在屋里。“黄院长都说能成，咱就按他说的来，一步一步办。” 焦玉良给王兵递过一杯热水，“我已经跟镇上打电话了，让他们把旋耕机调过来，开春就整地。”
王兵喝了口热水，心里暖和了不少。他看着窗外，雪还在下，但好像没那么冷了。远处的试验田被雪盖着，像盖着层厚被子，等着开春的时候，母种到位，撒上母种就能长出绿油油的冬黑麦。对于王兵来说，他把身家性命赌上冬黑麦能让兴泉村走出“开花结果”的致富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