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的风裹着青草与溪流的气息掠过，吹散了些许重逢时的泪意，却吹不散空气中弥漫的暖意。小燕子靠在萧剑肩膀上，肩膀还微微耸动着，直到哭声渐渐弱成细碎的抽噎，才接过紫薇递来的素色帕子，在泛红的眼角蹭了蹭，有些不好意思地坐直了身子。她抬手拢了拢被风吹乱的鬓发，指尖还带着未干的水汽。
萧剑的手掌始终轻轻覆在她的后背，掌心的温度透过薄薄的棉布传过来，像冬日里的暖炉，带着让人安心的力量。他看着妹妹眼底未散的水汽，还有鼻尖那抹淡淡的红，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声音依旧带着未平复的哽咽：“妹妹，跟哥说说，这些年你到底怎么过的？哥想听。”
周围的人都默契地放缓了动作，给这对久别重逢的兄妹留出空间。尔康和永琪并肩走到溪边，看似弯腰查看水流深浅，目光却时不时往这边飘；紫薇和晴儿坐在铺好的羊毛毯上，手里捏着刚采的小蓝花，花瓣都被无意识地揉皱了，却没心思编织成花束；
班杰明蹲在帐篷旁，假装整理搭帐篷用的绳索，手指却反复绕着绳结，耳朵更是竖得笔直——他早知道小燕子性子野，像只没被驯服的小雀，却从没想过她光鲜的背后，竟藏着这么多苦。
小燕子指尖无意识地抠着身下的青草，泥土的凉意透过指尖传来，让她稍微定了定神。沉默片刻后，她才缓缓开口，声音轻得像羽毛：“静慧师太走的时候，我才八岁。那天早上她给我煮了最后一碗粥，把仅有的半袋干粮塞进我怀里，说要去山下买东西，让我在小木屋里等着她回来。”
她顿了顿，眼神飘向远处的羊群，像是在回忆那间山里的小木屋：“我等了一天又一天，从春天等到夏天，干粮吃完了，就去山里采野草莓、挖野菜。后来连野菜都少了，我饿得头晕眼花，走路都打晃，才想着下山找师太，顺便找点吃的。”
“下山的路特别难走，我摔了好几个跟头，裤子都磨破了。到了镇上，我站在包子铺门口，闻着香味，肚子饿得咕咕叫，最后直接晕了过去。”小燕子的声音很轻，却像小锤子一下下敲在众人心上，“醒来的时候，我躺在一辆颠簸的马车上，旁边坐着个满脸横肉的男人。后来我才知道，他是人牙子，把我卖给了镇上的张大户家当丫鬟。”
“那家的夫人特别凶，脸上总挂着寒霜。我每天天不亮就要起来挑水、扫地、做饭，稍微慢一点，她手里的鸡毛掸子就挥过来了。”小燕子说着，下意识地缩了缩胳膊，“有一次我端着热水，不小心洒了几滴在她的衣服上，她当场就把热水泼在我手上，还把我推在地上，用脚踢我的腿。”
“还有一次，我擦桌子的时候，不小心打碎了一个青花瓷碗。她拿着鸡毛掸子往我胳膊上抽，一下又一下，抽得我胳膊又红又肿，还渗出血丝。”
“她还把我关在柴房里，三天三夜没给我饭吃，只给了一碗凉水。”小燕子抬起左胳膊，撸起袖子，露出一道淡粉色的疤痕，那疤痕弯弯曲曲的，像条小蛇，“这就是那时候留下的，现在看着不明显，当时肿得像个馒头一样。”
萧剑的手指轻轻抚过那道疤痕，指尖的颤抖藏都藏不住，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顺着脸颊滑落，滴在草地上：“是哥不好，哥要是早点找到你，你就不用受这些罪了。哥对不起你，妹妹。”他说着，把小燕子的胳膊轻轻拉到怀里，像捧着易碎的珍宝，生怕再碰疼她。
“后来我趁着他们家办喜事，人多手杂，从柴房的狗洞钻了出去。”小燕子扯了扯嘴角，像是在说别人的事，语气里却藏着一丝后怕，“我跑的时候，还被他们家的狗追着咬，腿上被咬了一口，流了好多血。我一路跑，跑了一天一夜，脚上磨出了好几个血泡，鞋子都跑掉了一只，最后实在撑不住，晕倒在会宾楼门口。”
“是柳青和柳红救了我。他们把我扶进大杂院，给我端来热粥，还帮我处理腿上的伤口。柳红姐还说，以后大杂院就是我的家，谁也不能欺负我。”说到这里，小燕子的眼底终于有了暖意，“他们还教我耍刀、打拳，说学会了武功，就能保护自己了。那段日子，是我从小到大最开心的时光。”
“再后来，我在大街上遇到了紫薇。她背着一个包袱，在人群里哭，我问她怎么了，她才说她来找爹，却不知道爹在哪里。”小燕子看向紫薇，眼底满是温柔，“我觉得她特别可怜，就决定帮她找爹。没想到去围场的时候，我为了帮紫薇送东西，不小心替她中了箭，还被皇上认成了格格。”
“现在想想，就像做梦一样。”小燕子笑了，眼底闪着光，“皇上特别疼我，虽然有时候会骂我调皮，却从来没真的怪过我。紫薇、晴儿、尔康、永琪，还有你和班杰明，你们都对我特别好，把我当成亲人。我现在有好多好多亲人，再也不是孤单一个人了。”
班杰明再也忍不住，站起身快步走到小燕子面前，眼眶通红，像只兔子，手里还攥着一块皱巴巴的西洋糖——那是他从如意馆带来的，原本想留着自己吃，现在却毫不犹豫地递了过去：“小燕子，我以前总跟你闹，跟你抢东西吃，还笑你，不知道你吃过这么多苦。以后不管谁欺负你，我都帮你，我会用我的洋枪保护你，绝不会让你再受委屈。”他说着，把糖塞进小燕子手里，声音都有些发颤，“这个是甜的，吃了就不觉得苦了。”
小燕子接过糖，剥开糖纸，把糖放进嘴里。甜丝丝的味道在舌尖漫开，带着淡淡的奶香味，心里却暖得发烫。她看着萧剑泛红的眼睛，又看了看身边满是心疼的众人，笑着说：“我现在不苦了，真的。有哥，有你们，我特别幸福，比吃了蜜还甜。”
萧剑拉着小燕子的手，细细问起会宾楼的趣事——柳青耍刀时差点砍到自己，柳红做的包子特别大，还有她第一次学武功时摔了个四脚朝天；又问起宫里的日常——皇阿玛带她去打猎，她一箭射中小兔子时的得意，还有紫薇教她写字，她把“福”字写成“衣”字的糗事。小燕子一一答着，偶尔还模仿皇阿玛训人时板着脸的样子，惹得众人哈哈大笑。
阳光透过云层洒下来，落在他们身上，温暖而明亮，把过往所有的阴霾都晒得无影无踪。草原上的风还在吹，带着牧民悠扬的歌声，溪水潺潺流淌，远处的羊群像散落在绿毯上的碎云，一切都美好得像一幅画。小燕子看着身边的亲人，心里满是安稳——这一世，她终于找到了哥哥，也守护住了身边的人，再也不会重蹈覆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