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号转运站”兵不血刃的胜利，像一剂强心针，彻底扭转了游击队内部的氛围。
李大山和林啸天“冰释前嫌”，这个老兵油子现在看林啸天，眼神里满是服气。整个队伍的指挥体系，前所未有的顺畅和团结。
石铁山趁热打铁，将林啸天的“巧打”战术和李大山的“稳重”作风相结合，在接下来的一个月里，连续发动了数次小规模的破袭战。
今天拔个电线杆，明天烧个草料场。
鬼子被他们骚扰得不胜其烦，但松井一郎的主力，却始终按兵不动。
就像一头阴冷的毒蛇，盘踞在县城里，仿佛彻底忘了这支游击队的存在。
“队长，不对劲。”
指挥部里，油灯跳动。
林啸天指着地图，眉头紧锁。
“松井……太能忍了。”
“我们拔了他三个转运站，策反了他一个排的伪军。他连个屁都不放。”
“他这是在等我们犯错。”
“没错。”石铁山吐出一口浓浓的烟圈，他那张刀疤脸在烟雾中若隐若现。
“我们的小打小闹，伤不到他的筋骨。”
“他现在，就是在等我们露出破绽，等我们骄傲自满，然后，再给我们来一次‘黑风寨’！”
“那怎么办？”李大山急了，他一拳砸在桌上，“难道我们就这么跟他耗着？”
“耗？”石铁山冷笑，“我们拿什么耗？”
“我们是游击队！我们没有后勤！我们的粮食，我们的弹药，都是抢来的！”
“耗下去，先饿死的是我们！”
“不。”石铁山摇摇头，他的目光，猛地落在了地图上，那条贯穿了整个苏北的，又黑又粗的线路上！
“他松井能忍。但他的‘主子’，可忍不了。”
他猛地一指那条黑线！
“津浦线！！”
“这是鬼子的大动脉！！”
“南边的物资！北边的兵员！全都靠这条线运！！”
“我们之前，炸的都是小炮楼，烧的都是小仓库！”
“对松井来说，不痛不痒！”
“但我们要是……”
石铁山眼中闪过一丝骇人的狠厉！
“动了这条‘大动脉’呢？！”
“松井！他还坐得住吗？！”
“嘶——”
指挥部里，瞬间一片死寂！
连李大山，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队长！！”
“砰！”的一声！
指挥部的门被撞开了！
王庚，那座黑铁塔，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冲了进来！
他的伤，刚好利索，就听到了这几个字！
“队长！！”
“炸铁路？！”
“你他娘的！总算想起我王庚了！！”
王庚兴奋得满脸通红，一把扔掉拐杖，拍着胸脯吼道！
“这个我tmd在行啊！！”
“干了！！”
“队长！干了！！”
“干！”
石铁山一锤定音！
“但这次，不是小打小闹！”
“我们要干！就干一票大的！！”
他指着铁路线上的一个关键节点！
一个画着红色骷髅的标记！
“‘白马河’铁路桥！！”
“这是津浦线在这片区域，唯一的桥梁！！”
“钢架结构！下面是深水河！！”
“只要炸了它！！”
“津浦线！至少瘫痪半个月！！”
“老石！你疯了！！”
李大山，第一个站起来反对！
“白马河……那他娘的是鬼子的命根子！！”
“桥头两侧！各有一个加强中队的鬼子把守！！”
“炮楼！碉堡！探照灯！铁丝网！！”
“还有……还有他娘的装甲巡逻车！！”
“一天二十四个时辰！来回巡逻！！”
“我们……我们这两百多号人……去炸桥？！”
“这不是……拿鸡蛋碰石头吗？！”
“谁说要硬碰了？”
石铁山笑了。
他没有理会李大山，而是看向了那个，从始至终，一言不发的林啸天。
“啸天。”
“你有什么想法？”
林啸天，从李大山说出“装甲巡逻车”那几个字的时候，眼睛……
就亮了。
他走上前，指着地图。
“队长。”
“李副队长说的没错。”
“硬攻，是死路一条。”
“但如果是‘偷’呢？”
“偷？！”王庚一愣。
“对。”林啸天点头。
“李副队长说，鬼子有装甲巡逻车。”
“那这巡逻车，总得有规律吧？”
“它什么时候出来？什么时候回去？走哪条线？车上有多少人？”
“还有。”他指向那座桥。
“桥上的守卫，什么时候换岗？机枪点在哪？探照灯多久扫一次？”
“那两个中队，是住在一起，还是分开的？他们的指挥官，是谁？”
林啸天一连串的问题，问得李大山都愣住了。
“这些……”林啸天抬起头，“我们都不知道。”
石铁山笑了：“所以？”
“所以！”林啸天猛地抬头，眼中爆发出猎人般的光芒！
“给我三天时间！！”
“我带侦察组！把这座桥！给您……‘偷’回来！！”
“我要让它！在我们面前，没有秘密！！”
“好！！”石铁山放声大笑！
“我就等你这句话！！”
“我再给你！加个‘宝贝’！！”
“什么？”
“海棠！”
“苏婉清同志来信了！”石铁山压低声音，神色凝重。
“鬼子最近要从北面，运一批‘特殊物资’南下！”
“据说是……给松井一郎，准备的新装备！！”
“具体时间，就在这五天之内！！”
“而‘白马河’大桥！是必经之路！！”
“你的任务！”
石铁山的手，重重地按在了林啸天的肩膀上！
“不只是炸桥！！”
“我还要你！连桥带车！！”
“一起！给老子！送上天！！”
“是！！”
林啸天的血液，彻底沸腾了！
……
三天后。
白马河大桥。
北岸。
一公里外。
一片冰冷刺骨的芦苇荡里。
“哗啦……”
几根芦苇，微微晃动了一下。
“组长……”
猴子泡在齐腰深的泥水里，嘴唇冻得发紫，牙齿都在打颤。
“咱……咱们……都……都趴了两天两夜了……”
“鬼……鬼子……真……真的会来吗？”
“闭嘴！”
林啸天，像一截枯木，趴在他们前方。
他身上，糊满了烂泥，与整个沼泽，融为一体。
他一动不动，举着望远镜，死死地盯着远处那座，如同钢铁巨兽般的铁路桥。
“组长！！”赵铁柱在另一边，压低了声音！
“来了！！”
“嗡——嗡——”
一阵刺耳的马达声，从铁轨上传来！
一辆造型怪异的，装着钢板和机枪的“铁王八”——日军装甲巡逻车，耀武扬威地开了过来！
“秀才！！”
“到！！”
“记时！！”
“是！！”
张秀才掏出怀表，在小本子上飞快地记录！
“下午！四点三十七分！！”
“巡逻车！从北向南！！”
“车上……机枪手两人！观察哨一人！！”
“速度……每小时……三十公里！！”
“滴……滴……”
巡逻车，开上了大桥。
“组长！！”猴子激动了！
“就是它！！”
“别动！！”
林啸天按住了他！
“这不是我们要的鱼！！”
“这是……看鱼塘的狗！！”
“我们要等的！是那条大鱼！！”
巡逻车，缓缓开过了大桥，消失在南岸。
“组长！”
“桥……桥上换岗了！！”
“记！！”
“五点整！！”张秀才的声音，在发抖！
“桥北炮楼，换岗！四人！”
“五点零五分！桥南炮楼！换岗！四人！！”
“探照灯……探照灯……每隔……三十秒！扫射一次！！”
“机枪点……一共……四个！！”
“一个……在桥北！一个……在桥南！！”
“还有两个……在桥……桥中央！！”
“好！！”
林啸天放下望远镜，长长地吐出了一口白气！
“秀才！！”
“到！！”
“把这些！全都画下来！！”
“画成，一张能让王庚那个夯货，闭着眼都能看懂的……地图！！”
“是！！”
“猴子！老雕！！”
“到！！”
“我们……该回去了！”
“这场大戏！！”
林啸天笑了。
“该tmd！开场了！！”
……
“好！！”
“好！！”
“好一个林啸天！！”
指挥部里！
石铁山看着桌上那张，画得无比精细的“白马河大桥布防图”！
他激动得，连说了三个“好”！
“李大山！！”
“到！！”
“你他娘的！看看！！”
“这！就叫tmd专业！！”
“这比老子亲眼去看的，还清楚！！”
李大山，也是满脸震惊，心服口服！
“队长！”
“砰！”
王庚，又是一脚踹开了门！
他伤好了！
他扛着一个巨大的炸药包，冲了进来！
“队长！！”
“我tAd都听说了！！”
“炸桥？！！”
“这么大的好事！！”
“必须！得是我王庚去！！”
“我大哥！！”王庚指着林啸天！
“我大哥！亲自摸的b点！！”
“那我这个当兄弟的！！”
“必须！亲手！把它点了！！”
“哈哈哈哈！！”
石铁山放声大笑！
“好！！”
“就等你这句话！！”
“王庚！！”
“到！！”
“你！任爆破组组长！！”
“我给你！二十个胆子最大的兵！！”
“还有！我们……所有的炸药！！”
“你tAd的任务！只有一个！！”
“把那座桥！给我……炸上天！！”
“是！！”王庚兴奋得，敬了个礼！
“啸天！！”
“到！！”
“你的侦察组！是尖刀中的尖刀！！”
“你们的任务！最重！！”
“在王庚动手之前！！”
“我要你！把桥上所有的哨兵！探照灯！机枪点！！”
“全都给老子……拔了！！”
“给王庚！打开一条，绝对安全的通路！！”
“是！！”
“李大山！！”
“到！！”
“你！带主力！在两岸设伏！！”
“一旦枪响！鬼子一定会从据点增援！！”
“你！给老子！死死地！拖住他们！！”
“为王庚和啸天！争取时间！！”
“是！！”
“队长！！”林啸天忽然开口！
“那趟‘特殊物资’的火车呢？！”
“海棠同志……有消息了吗？”
“来了。”
石铁山的神S-e，瞬间凝重。
“刚刚传来的消息。”
“今晚！”
“子时！！”
“那趟车！就会准时！通过白马河大桥！！”
“子时？！”
王庚和林啸天对视一眼！
“那……那我们只有……不到三个时辰了！！”
“没错！！”
石铁山看着他们！
“三个时辰！！”
“我们要！摸哨！潜入！安放炸药！！”
“还要！在火车开上桥的那一刻！！”
“准时！引爆！！”
“同志们！！”
“这是我们游击队！成立以来！最难！最险！最重要的一仗！！”
“打赢了！！”
“松井！就断了一条胳膊！！”
“我们！就能在苏北！横着走！！”
“有没有信心！！”
“有！！”
“有！！”
“有！！”
林啸天和王庚，异口同声地怒吼！
“出发！！”
……
子时。
差十分钟。
白马河大桥。
北岸炮楼。
“哈……”
一个鬼子哨兵，打了个哈欠。
“妈的……这鬼天气……冷死了……”
“别抱怨了！站好你的岗！！”
“砰！”
“呃……”
他的话，还没说完。
他的后心，突然一凉！
他低下头。
一截冰冷的刀尖，从他的胸口，透了出来！
“噗嗤！”
林啸天，捂着他的嘴，把他，无声地，拖进了黑暗……
“解决。”
“刷！刷！刷！”
猴子，老雕，赵铁柱！
四十个侦察兵，如同四十个幽灵！
从芦苇荡！从桥墩下！从铁轨旁！
同时！
爬上了大桥！
“噗嗤！”
“咔嚓！”
“唔！！”
一场，无声的屠杀！
开始了！
林啸天的猎刀！
老雕的绳索！
猴子的匕首！
猎户们的弓弩！
那些，自以为固若金汤的鬼子哨兵！
在睡梦中，在换岗的间隙！
一个个！
被，悄无声息地，解决！
“北岸！清空！”
“南岸！清空！”
“桥中央！机枪点！拔除！！”
“探照灯！！”
“砰！砰！！”
林啸天，用两颗石子，精准地，打碎了两个探照灯的灯泡！
“通路！打开！！”
林啸天，对着黑暗的河面！
“咕咕——咕！”
“王庚！！”
“来了！！”
“哗啦啦！！”
王庚，带着二十个水性最好的“敢死队员”！
从冰冷的河水里，爬了出来！
他们每个人，身上，都背着，用油布包好的，沉甸甸的炸药包！
“快！！”
“时间不多了！！”
“一号桥墩！！”
“二号桥墩！！”
“快！！”
王庚，亲自，抱着最大的那个炸药包！
潜入水底！
把它，死死地！绑在了，最关键的，承重柱上！
“接线！！”
“快！！”
“大哥！！”王庚抹了一把脸上的水！
“十分钟！！”
“再给老子！十分钟！！”
“我……我他娘的！保证让这座桥！上西天！！”
“我给你！！”
林啸天，举起了“复仇”！
“所有人！！”
“准备战斗！！”
“呜——！！！”
“呜——！！！”
就在这时！
远处！
地平线上！
传来了一声，悠长的火车汽笛声！！
“妈的！！”
林啸天脸色一变！
“鬼子！提前了！！”
“王庚！！”
“来不及了！！”
“快！！”
“操！！”
王庚，也急了！
“接线！！”
“快！！”
“轰隆隆……轰隆隆……”
大地震动！
火车那巨大的头灯，已经照亮了前方的铁轨！
“大哥！！”
王K庚，接上了最后一根引线！
他从水里爬了上来！
“走！！”
“快撤！！”
“八嘎呀路！！”
“敌袭！！”
“桥上有人！！”
鬼子，终于发现了！
“哒哒哒哒哒！！”
“砰！砰！砰！！”
桥头两侧的据点里！
鬼子，疯了一样地，冲了出来！
“打！！”
“李大山！！”
“给老子！开火！！”
石铁山，在对岸，发出了总攻的命令！
“哒哒哒哒哒！！”
“轰隆！！”
李大山的主力！
也开火了！
“王庚！！”
“快撤！！”
林啸天，一把抓住王庚，两人，朝着河岸，连滚带爬！
“轰隆隆……轰隆隆……”
火车！
上桥了！
那是一列，长长的，运兵车！！
上面，全是荷枪实弹的鬼子！
“八嘎！！”
“开火！！”
车上的鬼子，也开始射击！
“王庚！！”
“就是现在！！”
“炸！！”
“哈哈哈哈！！”
王庚，滚到了岸边！
他手里，紧紧攥着那个电引信！
“小鬼子！！”
“你王爷爷！！”
“给你们！送终了！！”
他猛地！
按下了按钮！
“轰——！！！”
“轰隆隆——！！！！”
一声！
震耳欲聋的！
撕裂天地的！
巨响！
十几个炸药包！
在同一时间！
引爆！
“不——！！”
“啊啊啊啊！！”
火车上的鬼子！
发出了，绝望的嘶吼！
那座，屹立了数十年的，钢铁大桥！
在火光中！
“咔嚓——！！”
“咔嚓！！”
从中间！
断了！
“轰隆隆隆——！！！”
火车头，带着后面十几节车厢！
在巨大的惯性下！
一头！
栽进了，那冰冷、黑暗的白马河！
火光！
蒸汽！
爆炸！
惨叫！
汇成了一曲，最壮丽的，毁灭交响乐！
“赢……赢了……”
猴子，趴在地上，目瞪口呆。
“炸……炸了……”
赵铁柱，也看傻了。
“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王庚，躺在泥水里，指着那片火海，放声狂笑！
“大哥！！”
“你看到了吗！！”
“飞了！！”
“全都tdE！飞上天了！！”
林啸天，也站了起来。
他看着，那半截，插在河里的火车。
他看着，那在水中，挣扎的鬼子。
他，也笑了。
“老王。”
“干得……真他娘的……漂亮！！”
“撤！！”
石铁山，在对岸，发出了撤退的信号弹！
“啸天！王庚！！”
“快撤！！”
“走！！”
林啸天，拉起还在狂笑的王庚！
“王哥！！”
“鬼子增援！要到了！！”
“我们！该回家了！！”
“对！回家！！”
王庚，擦了一把脸上的泪！
“回家！！”
“喝酒！！”
两百多名游击队员，在黎明前，最深的黑暗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只留下，那座，仍在熊熊燃烧的，断桥。
和那，被彻底截断的，日军大动脉！
这一夜。
游击队的战术，彻底成熟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