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霓虹国,练马区,某老旧公寓三楼

房间不大,陈设简单却整洁。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洒在榻榻米上,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宁静,甚至有些过于刻意的日常感。

一个青年坐在小书桌前,合上了一本厚厚的皮革封面日记本。他看起来约莫二十五岁,面容俊朗,眼神清澈,带着一种天然的温暖和阳光气质,但仔细看去,眉宇间却藏着一丝难以完全化开的疲惫与阴霾。他叫佐藤雄介。

他拿起笔,似乎在回顾刚刚写下的内容,然后轻声地、如同确认什么般自言自语道:

“我的名字是佐藤雄介,25岁。住在练马区这栋老公寓的三楼,未婚。在朋友开的一家叫‘饰玉’的手工饰品工作室帮忙,每天最晚也会在晚上8点前回家。不抽烟,酒也只在庆功时喝一点啤酒。晚上11点睡,每天要睡足8个小时。睡前,一定会喝一杯温牛奶,然后做20分钟的柔软操,上了床,马上熟睡。一觉到天亮,决不把疲劳和压力,留到第二天。医生……嗯,都说我很正常。”

他的语气平稳,像是在背诵一份精心维护的生活清单,试图用这规律的框架来束缚住某些躁动不安的东西。但念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笑容微微变得有些苦涩,笔尖在日记本上无意识地点了点。

“我只是想说,我这个人别无奢求,只希望能够‘看到很多人的笑容’而已。”

“战斗、受伤,或是打倒敌人之类的事情……对我来说是非常可怕、非常讨厌的事情。它们带来的刺激和不安,只会让我夜里睡不着觉,破坏我努力维持的平静。”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窗外,眼神有些深远,仿佛看到了不久前的噩梦。

“但是……”

他的声音低沉了下来,那份努力维持的平静表象下,有什么东西在涌动。

“一旦看到有人遭遇困难,我就没办法放着不管。到了那个时候,我就会变得很冲动,没法好好控制自己。虽然事后总会反省,责怪自己又使用了暴力,但等到回过神来,我已经又朝着有困难的人冲过去了。”

他的脑海中闪过一幅画面:尖锐的惊叫声,扭曲的、绝非人类的身影,破碎的街道,以及……将他推开,自己却被阴影吞没的父母。剧烈的悲痛和愤怒仿佛昨日重现,让他的手指微微收紧。

那场夺走他父母生命的“异常事件”,彻底改变了他的人生。也正是那份绝望的爆发,让他意外获得了难以想象的力量,并在千钧一发之际,从同样的恐怖手中救下了隔壁一起长大的女孩——十六夜樱子。

樱子就住在他的隔壁,是个温柔善良、有些内向却十分坚强的女孩。他们从小一起玩耍,分享秘密,是彼此最重要的青梅竹马。父母的离去和那次事件的创伤,让雄介对“外界”和“异常”产生了更深的恐惧,他一度只想缩在这个小小的公寓区里,守护好这最后一点日常。而樱子的存在,是他这片狭小却珍贵的世界里,最重要的光芒和牵挂。他战斗的理由,从一开始保护樱子一人,逐渐扩展为不想再看到任何像她、像自己一样的人流泪。

他深吸一口气,将思绪拉回现实,目光重新变得坚定。

“我小时候,很憧憬漫画里的冒险故事,想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但现在,外面太危险了。”他低声说着,仿佛在对自己解释,“所以,我的冒险,就在这里好了。不需要去远方,守护好身边的人们,守护好这个我能触及的‘世界’,就够了。”

“我唯一的优点,大概就是这点了——‘不想看到人们的眼泪,想让大家露出笑容’……”他顿了顿,笔尖在纸上重重划下最后一句,仿佛是一个不容更改的誓言。

“……还有,一旦下定决心要保护什么,就绝对绝对不会后退。哪怕,必须再次动用这份我讨厌的暴力。”

他的声音渐渐低沉,目光失焦,仿佛穿透了墙壁,看到了不愿回忆的过往。父母的惨死、怪物的嘶吼、绝望的火焰,以及……自己体内迸发出的、同样令人恐惧的陌生力量。

正是那力量,让他在末日般的危机中,硬生生从死神手里抢回了身边这个女孩。

就在这时,他身旁的被褥动了动。

十六夜樱子侧躺着,一头乌黑的长发有些凌乱地铺在枕头上,几缕发丝贴着她白皙的脸颊。她的睡颜带着一种天然的清冷感,眉形清晰利落,即便闭着眼也透着一股子不容忽视的英气。

长长的睫毛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那双眸子初时带着刚醒的朦胧,但很快便聚焦起来,眼神清澈而沉静,仿佛能一眼看穿人心。

她并没有立刻出声,只是安静地听着雄介那近乎祷告又像是自我告诫的低语,清冷的眼底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心疼与了然。

雄介没有注意到她醒了,继续低声说着:“但是……一旦看到有人遭遇困难,我就没办法放着不管……等到回过神来,我已经又冲过去了……”

听到这里,樱子轻轻叹了口气,这声叹息打破了清晨的静谧。她撑起身子,薄被从她光滑的肩头滑落。

她身上穿着一件略显宽大的白色t恤,显然是雄介的。清冷的面容因刚醒而带着一丝柔软,但看向雄介的眼神却温柔而坚定,还夹杂着一点点的无奈。

“雄介。”

她开口叫道,声音还带着一点刚睡醒的沙哑,但语调平稳,清晰地传入雄介耳中。

雄介猛地一颤,像是做坏事被抓到的孩子,慌忙合上日记本,有些局促地转过头:“樱、樱子?你醒了?我吵到你了?”

樱子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伸出手,指尖轻轻拂过他眉间不自觉皱起的痕迹,动作自然而温柔。

“又在给自己念那些‘规矩’了?”她轻声说,目光落在他手中的日记本上,“每天早上都来一遍,不累吗?”

她的指尖微凉,触感却让雄介有些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下来。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抓了抓头发:“也、也不是啦……就是……嗯,确认一下。”

樱子看着他略显笨拙的样子,清冷的脸上终于绽开一个很浅却很真实的笑容,那笑容瞬间融化了她脸上的些许疏离感,增添了几分暖意。

“确认什么?确认你‘很正常’?”她微微歪头,语气里带着一丝极淡的调侃,但更多的是一种无需言说的理解与支持,“你呀,就是你想的样子就好。不想笑的时候,可以不笑。睡不着的时候,我可以陪你。”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他因为昨夜可能并不存在的“冒险”而悄悄放在衣柜角落的背包——那里面或许藏着他不想让她过多担心的东西。

“不过现在,”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轻快了些,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意味,“该起床了,佐藤先生。今天说好要去工作室把新一批的样品做出来的。还是说,你今天的‘冒险’计划是睡懒觉?”

雄介看着她,心中那份因回忆和力量而产生的沉重感,在她的言语和目光中奇异地消散了大半。他用力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真正开朗的笑容。

“嗯!起床!今天也是要让大家露出笑容的一天!”雄介的脸上绽放出阳光般灿烂的笑容,仿佛刚才的低语与阴霾从未存在过。

樱子看着他努力振作的样子,清冷的眼眸中那丝心疼更深了。她伸出手,不是抚摸,而是用指尖轻轻弹了一下他的额头,动作带着点刑警特有的干脆利落。

“笑容的前提是按时完成工作,不给合作伙伴添麻烦,佐藤先生。”她的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静,但微微上扬的嘴角泄露了她的一丝笑意,“最近辖区确实很安静,难得的和平期。”

说到“安静”和“和平”时,她的语气微微一顿,眼神下意识地变得锐利了些许,如同鹰隼扫过熟悉的空域,寻找任何一丝不和谐的涟漪。那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职业习惯。作为警视厅公安部特设第四课的副课长,她比任何人都清楚,这座城市看似平静的表象下潜藏着多少异常与危险。

那些被称为“未确认生命体”的怪物……以及,眼前这个努力想过普通生活、却身不由己被卷入了更深漩涡的男人。

那份对造成她与雄介悲剧根源的怪物的仇恨,如同冰层下的暗流,在她眼底迅速掠过,但她立刻控制住了,没有让这份情绪过多流露。她不能,尤其不能在雄介面前。他是她想要守护的日常的一部分,而不是她需要追捕的“异常”。

她掀开被子起身,动作流畅而带着一种训练有素的矫健。即使穿着宽大的男式t恤,也掩盖不住她身形中蕴含的柔韧力量。她走到衣柜前,没有去看那个角落里的背包。

而是熟练地拿出自己的衣物——并非寻常女性的裙装,而是一套熨烫整齐、质感硬挺的衬衫和西裤,旁边挂着的是她那套深蓝色的警服正装,肩章上的徽记显示着她的职阶。

“你今天先去工作室,”她一边利落地换上衬衫,一边对雄介说,语气自然得像是在布置任务,“我上午要去厅里开个会,下午如果结束得早,我去工作室找你。”

扣上衬衫最后一颗纽扣,她转过身,看向雄介。此刻的她,身上那点刚睡醒的柔软已彻底被干练和冷静取代,眉宇间的英气愈发凸显,整个人仿佛一把收入鞘中的利刃,沉静而蓄势待发。只有看向雄介时,眼神深处才会泄露出那一抹独属于他的温柔。

“记得吃早餐,牛奶在冰箱里,面包我昨天买好了。”她补充道,语气像是叮嘱,又像是命令。

雄介看着她瞬间切换的状态,眨了眨眼,然后用力点头:“明白!长官!”

他的玩笑让樱子忍不住又轻轻笑了一下,摇了摇头:“贫嘴。我走了。”

她拿起搭在椅背上的西装外套和公文包,走到门口,又停下脚步,回头看了雄介一眼。

“雄介。” “嗯?”

“……没什么,晚上见。”

她没有说出口的是——保持联系,注意安全。有些话,无需言明,他们彼此都懂。

门轻轻关上,公寓里只剩下雄介一人。他脸上的笑容慢慢沉淀下来,目光再次不由自主地飘向那个角落里的背包。

和平期吗……他真心希望如此。

而樱子……

“如果可以……我想凭自己的力量守护你……而不是看着你做着自己讨厌的事情,自己不擅长的事情来守护我们……”

临走时看了一眼思考的佐藤雄介……眼中闪过一丝泪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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