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志强听到徐明弓允许自己参加高考,整个人像活了过来。
“徐局长!谢谢您!谢谢您!”
他冲上前,对着徐明弓又是鞠躬又是点头。
“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宁志强说着,抬起手啪啪啪往自己脸上扇。
“我不是人!我不是东西!”
他一边扇,一边说。
“我以后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那巴掌扇得响亮,没几下脸就肿了起来。
周围的知青们看着这一幕,有人摇头,有人叹气。
宁志强刚才还一副读书人的样子,现在却跟条狗似的。
一点骨气都没有。
徐兰兰站在二伯身边,嘴巴撅得老高。
她的眼睛红红的,眼泪还挂在脸上。
“二伯……”
徐兰兰拉了拉徐明弓的袖子。
“就这样就算了?”
她的声音带着哭腔。
“他打我那么狠,还骂我……”
徐明弓抬起手,轻轻拍了拍侄女的肩膀。
“行了。”
“别闹了。”
他的语气温和了几分。
徐兰兰还想说话,看到二伯的眼神,话又咽了回去。
徐明弓心里清楚得很。
宁志强这种人不是什么好东西,这点他看得明白。
可高考是国家大事,关系到一个人的命运。
每个人都有参加高考的权利,这不是他一个副局长能决定的。
更何况现场这么多人看着。
他要是真把事情做绝,不让宁志强参加高考,传出去对他的名声也不好。
领导还是要有格局的。
徐明弓扫了一眼宁志强。
这小子连续考五年都没考上,今年也不可能考上。
来报名就等于给教育局送钱,他也没啥损失。
“走吧。”
“回去给你买裙子。”
徐明弓拉着侄女的手,转身朝教育局大楼里走。
徐兰兰这才破涕为笑,跟着二伯进了大楼。
宁志军站在拖拉机旁边,把刚才的一切都看在眼里。
他心里对这位徐副局长多了几分欣赏。
这人处理事情确实有一套。
没有直接动手替侄女出气,而是站在家风不正的高度来惩罚宁志强一家。
既给侄女出了气,又没让人抓住把柄。
不愧是当领导的。
“走吧。”
“咱们该回去了。”
宁志军对着夏贤丽她们说道。
陈金土已经爬上了拖拉机,发动了引擎。
突突突的声音响起来。
夏贤丽三人也跟着上了车。
拖拉机缓缓开动,驶离了教育局门口。
教育局门口,宁志强还愣在原地。
他的脸肿得老高,嘴角还有血丝。
眼神空洞,整个人像丢了魂。
他想不通。
事情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明明只是嘲讽了宁志军几句,怎么就闹成这样了?
父亲丢了教师的工作,自己成了所有人的笑柄。
那些知青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个小丑。
宁志强的喉咙里发出呜咽声。
他想哭,可眼泪就是流不出来。
就在他愣神的工夫,一个大嘴巴子毫无征兆地落在他脸上。
啪!
这一巴掌力道极大。
宁志强整个人被打得在地上翻滚,惨叫一声。
“啊!”
他捂着脸,抬起头。
眼前站着的正是宁天福。
宁天福的脸色铁青,眼睛里全是怒火。
“爸?”
宁志强的声音带着哭腔。
“你打我干什么?”
宁天福没说话,又是一巴掌甩过来。
啪!
宁志强的另一边脸也肿了起来。
“你还有脸问我?”
宁天福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每个字都像刀子。
“你知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他的手还停在半空中。
教师的身份，他才拥有了五年。
这五年里，他在公社里说话都硬气，走到哪儿都有人叫一声宁老师。
可现在，一切都没了。
之前他已经失去了教导主任的位置，现在还弄掉了教师的工作。
宁天福的喉咙里发出嘶哑的声音。
“你知道我为了这份工作付出了多少吗？”
他的手指指着宁志强，指尖都在颤抖。
“五年！整整五年！”
宁天福的眼睛通红，脸上的青筋都暴了出来。
“我每天早上五点起床去学校，晚上八点才回家，就为了在领导面前表现好一点，争取能当上副校长！”
他说着，又是一巴掌甩在宁志强脸上。
啪！
宁志强的头被打得偏向一边，嘴角渗出血丝。
“可你呢？你就因为几句嘲笑，就把我这些年的努力全毁了！”
宁天福的声音都变了调。
贾宝凤站在旁边，手里的手帕已经扯破了。
她看着儿子被打，心里疼得要命。
可她张了张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教师的工作没了，老公每个月的工资从二十五块直接降到五块。
这可是整整二十块的差距啊！
贾宝凤的脑子里飞快地算着账。
二十块钱，够买多少斤肉？够买多少布料？
她想到以后的日子，眼泪刷地流了下来。
可她还是咬着牙，没有上前拉开丈夫。
因为她知道，宁天福现在需要发泄。
父子二人就这么对视着。
宁天福喘着粗气，眼睛死死盯着儿子。
宁志强捂着脸，嘴角的血顺着下巴往下滴。
半分钟后，宁志强缓缓从地上坐起来。
他抬起头，眼神变得坚定。
“爸。”
宁志强的声音沙哑，但很清晰。
“老师的工作丢了没什么。”
他的手撑着地面，慢慢站起来。
“今年我一定能考上大学。”
宁志强看着父亲的眼睛。
“到时候您就等着享福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心里虚得要死。
自己什么水平自己最清楚。
数学从来没及格过，语文也就勉强六十来分。
可现在不能再让老爸打了。
周围那群知青都在看着呢。
宁志强后背贴着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
宁天福盯着儿子坚毅的表情，举起的手缓缓放下。
“你说的是真的？”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颤抖。
宁志强用力点头。
“真的！我一定能考上！”
宁天福的眼神闪了闪。
他心里其实很清楚儿子什么水平，可这一刻他选择相信。
或者说，他必须相信。
因为这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宁天福深吸一口气，抬起脚踹了宁志强一下。
“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排队报名！”
他的声音又恢复了往日的严厉。
“别再耽误时间了！”
宁志强连滚带爬地站起来，一瘸一拐地往男知青队伍那边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