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洞里的晨露还没干透，老太平已用竹杖挑起许光建的手腕。
他的指尖带着常年制药的凉意，顺着脉搏游走，突然在寸关尺处猛地一按：“气脉还是浮了些，隐身时若遇强光，定会现形。”
许光建额头冒汗，刚练会的半隐术在老太平眼里竟满是破绽。他依言调整呼吸，看着自己在晨光中若隐若现的手掌，总觉得哪里不对。
“左手无名指气淤了。”老太平的竹杖轻点他的指节，“那日你急着显形救山雀，气收得太猛，这里积了团死气。每日寅时用回龙草汁泡手，边泡边运气，七日方能化去。”
接下来的五天，老太平像个严苛的工匠，把许光建的功法拆成碎片打磨，让他把所教的功法必须复练。
缩骨功时要检查他的脊椎是否如蛇般灵活，隔空取物时要用竹尺量气线的垂直度，连隐身术的呼吸节奏都用沙漏计时，差半息就要重来。
“缩骨不是缩成细棍，是缩成软绳。”老太平看着许光建卡在石缝里的背影，竹杖敲得他后背咚咚响，“我当年钻狗洞偷药，能在里头翻三个滚，你这僵得像块棺材板！”
许光建咬着牙调整气息，感觉筋骨像被揉成一团的纸，在石缝里慢慢舒展开。
当他终于能背着药篓在两寸宽的石缝里转身时，后背的旧伤全被挣开，血珠顺着粗布褂子往下滴，却笑得比谁都欢。
第五天夜里，火塘的光映着两人的影子。
老太平突然往许光建怀里塞了卷麻布，展开竟是幅泛黄的经络图，上面用朱砂标着练功的禁忌穴位。
“你学的这些功法，得按规矩来用。”他的声音沉得像洞底的水，“缩骨功、隔空取物这些，一年后遇着急事能偶尔用用，但绝不能在人前，不能用于做坏事；
唯独这隐身术，必须等三年才能用，气脉长牢了才能碰，凡人的眼睛最毒，哪怕你隐身时衣角多晃了半寸，也会被看出破绽。”
许光建摸着图上“气海穴”的红圈，那里是隐身术的关窍。“为何隐身术要等三年才用？”
“隐身术耗的是先天元气，比缩骨功费十倍力气。”老太平说，“就像你培养疫苗，总得等细胞稳定了才能用。
老太平看着许光建收拾背包的身影，突然开口：“你虽学了缩骨、隔空取物和隐身术，但真要应对复杂局面，还差两门关键功法。”
许光建闻言停下动作，转身望向老太平，眼里满是期待。
“一门是‘踏雪无痕’。”老太平缓缓起身，。“这功法讲究的是气运双足，让脚步与地面的反作用力相互抵消，不至于因脚步声暴露行踪。”
说着，老太平开始示范运气之法：“吸气时，将丹田之气下沉至涌泉穴，让气在足底形成个气旋；呼气时，气旋随脚步轻抬而收，落地时气劲刚好卸去。
每日在铺满碎石的地上练习，三个月后，走在枯叶上都不会发出声响。”
许光建调整气息，反复尝试，直到额头冒汗，才勉强能让脚印浅些。
“另一门是‘慧眼识毒’。”老太平从怀里掏出个小瓷瓶，倒出几粒五颜六色的药丸，“这功法能让你通过气息辨别毒物，甚至能看出药物里的成分是否相克。”
他拿起一粒红色药丸：“你凝神看这药丸，再运气至双目，试着感受它的气息。”
许光建依言而行，盯着药丸片刻，只觉眼前微微发热，药丸周围仿佛萦绕着层淡淡的黑气。“这里面...有朱砂和雄黄，而且比例不对，长期服用会损伤脾胃。”
他顿了顿，又道：“‘踏雪无痕’一年后可小成，遇急事能用上；‘慧眼识毒’与你的医学研究也相辅相成，得花两年功夫打磨，才能做到万无一失。”
许光建一一记下，心中对老太平的敬佩又深了几分。
老太平看着他认真的模样，满意点头：“功法不在多，而在精。你把这些都练扎实了，再结合之前学的，方能在各种境遇中保全自己，完成你的大事。”
许光建重重点头，将老太平的话牢牢记在心里。
老太平又说：“当年我急着下山救人，缩骨功练了一年就用，虽没出大错，但也疼了半月；可若隐身术练不足三年就用，轻则元气大伤，重则变成半隐不隐的怪物，人废了都有可能。”
他突然抓住许光建的手腕，指节捏得发白：“还有件事，你要记死了——这些功法绝不能传外人。万千红师弟当年就是因为教了个心术不正的清兵，害得半座山的药材都被烧了。”
许光建刚点头，就见老太平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层层解开后露出块巴掌大的墨玉，玉上刻着个“源”字，边缘还留着处磕碰的缺口。
“这是我师兄千代源的物件。”他的声音突然软了，“当年我们三个跟着万千红师弟学道，他是大师兄，我是二师弟，万千红是三师弟。”
许光建捧着墨玉，玉上的温度像人的体温。“千代源师兄...也活了这么久？”
“太平天国败了那年，他带着半瓶驻颜丹逃去了东南亚。”
老太平望着洞外的月光，眼神飘得很远，“我们都服过万千红师弟炼的‘驻春丸’，能让细胞衰老得慢些。他若还在服药，如今该有一百八十岁了。”
他用袖口擦了擦玉上的灰：“那家伙的隐身术比我厉害十倍，当年从皇宫里偷老佛爷的玉玺，就躲在侍卫眼皮子底下，连玉玺上的金边都没碰掉。听说他在南洋教出的弟子能徒手劈断铁板，可隐身术，他一个字都没露过。”
许光建突然想起什么：“您刚才说...您叫百里香？”
“山里的人喊惯了老太平，倒忘了真名。”老太平笑了笑，“当年在太平军营里，兄弟们都叫我‘百里香’，说我制药时身上总有股草药香。”
他指着洞壁上的石钟乳，“上面的人来劝过我五次，让我去山下的养老院，我说这里的钟乳石能治我的老寒腿，他们就再没来过。”
许光建这才注意到，洞壁渗出的水珠滴在石槽里，槽里泡着些不知名的草根。“您现在还辟谷？”
“肯定辟谷，偶尔嚼点黄精。”老太平指了指墙角的陶瓮，“多数时候靠这个。”
他张开嘴，许光建看见他舌下含着片嫩绿的叶子，“这是‘气叶草’，能吸天地的精气，比什么补品都管用。你看这洞，白天吸太阳的火气，夜里收月亮的凉气，住久了比吃灵芝还养人。”
”还有一件事，你以后千万不要把我说出去，我平时一个月外出一次，除了给人治病，没有人知道我的存在，这是好事。“老太平嘱托许光建。
天快亮时，许光建背着装满草药的背包站在洞口。老太平往他包里塞了包隐气丹，还有块刻着“百里香”的木牌。
“如果有缘遇到千代源，把墨玉给他，就说二师弟在还记得他。”他突然往许光建手里塞了把钥匙，“SUV后备箱里，我给你放了坛‘回龙酒’，泡了五十年的，能治你练功岔气的毛病。”
许光建刚要跪谢：“前辈，我以后研究长生疫苗成功了，能保药物推上全世界，我开个公司，我请你出山。”
老太平笑着说：“那很好，以后全世界人个个活两百岁，三百岁，我就没有代勾了。”
“还有，记住——隐身术没到三年绝不能用，其他功法也必须一年半才用，不到万不得已也别用，用的时候务必藏好痕迹。”
SUV驶下山时，许光建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巨石洞，洞口的草药在风中轻轻晃着，像在挥手。
他摸出那块墨玉，玉上的“源”字被体温焐得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