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殿云台辩因之后第三日,听云小筑静室内,墨渊盘膝而坐,双眸紧闭。其元婴虽依旧黯淡,裂纹未消,但眉心的轮回之眼已能维持一线微光,周身气息沉凝,那新悟的“因果初弦”如无形琴丝,隐于魂源深处,随其呼吸微微震颤,与秘境中正平和的浩然剑意形成微妙共鸣。林惊涛与素心守在一旁,面色凝重。日前掌教青云真人虽力排众议,允墨渊暂留剑心秘境疗伤,然玄骨一系敌意未消,外界“窃命者”威胁犹在,形势依旧危如累卵。
“墨渊师弟,下一步有何打算?”林惊涛沉声问道。如今墨渊伤势稍稳,意识清醒,已能自主交流。
墨渊缓缓睁眼,眸中深邃,似有星轨流转:“守株待兔,非良策。玄骨师叔一脉忌惮我体内九狱印记,外界‘窃命者’觊觎我身负之源初之光与星君传承。彼在暗,我在明,长久滞留,必生变故。”他指尖轻抬,一缕微不可察的因果弦丝自劳宫穴溢出,于空中勾勒出简易的星轨图,图中数点光芒明灭不定,代表着潜在的威胁与机遇。“需主动布局,引蛇出洞,方能破此僵局。”
素心蹙眉:“主动布局?莫非你想以身为饵?此举太过凶险!你道伤未愈,九狱印记如跗骨之蛆,一旦失控,或是引来远超我等实力的强敌,恐万劫不复!”
“非是盲目涉险。”墨渊摇头,指尖星轨图中,代表自身的光点骤然亮起,散发出混合着源初纯净与九狱诡谲的独特气息,但这气息被巧妙地约束在“因果初弦”编织的无形牢笼之中。“我新悟的‘因果弦’,可小范围扰动、模拟乃至放大特定因果联系。我可借此,有限度地释放九狱印记的气息,制造出‘印记即将复苏’或‘与外界同源力量产生共鸣’的假象, targeted 地吸引特定目标——比如,潜伏在流云剑派内,与‘窃命者’有所勾结,或对九狱之力有贪婪之心的存在。”
他看向林惊涛与素心:“此举关键,在于‘控’与‘度’。需二位师兄师姐助我。林师兄,你之纯阳剑气中正浩大,可为我护法核心,一旦有变,立即以雷霆之势镇压我体内可能异动的印记;素心师姐,你之探灵梭精微玄妙,请为我监察全局,感知任何细微的因果线变动与能量涟漪,尤其是剑派内部不寻常的动向。我等需营造一个看似‘有机可乘’,实则暗藏杀机的陷阱。”
林惊涛与素心对视一眼,皆看到对方眼中的决然。此法虽险,却是打破被动局面的可行之策。
“好!便依师弟之言!”林惊涛重重点头,周身纯阳真气开始缓缓凝聚。素心亦郑重点头,探灵梭悬浮身前,青芒流转。
计划既定,三人立即行动。墨渊于静室中央重新盘坐,心神沉入元婴,全力催动那缕新生的“因果初弦”。弦音无形,却引动其魂源深处那枚沉寂的九狱印记微微波动,一缕极其稀薄、却精纯无比的九狱本源气息,被“因果弦”小心翼翼地引导、放大,化作数道细若游丝、指向性明确的因果线,悄然透出静室,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几颗石子,目标明确地荡向几个方向:
一道,缥缈难测,循着冥冥中与那遥远“窃命者”的一丝微弱联系,向秘境之外、无尽虚空延伸,模拟出“印记躁动,似有外力召唤”的假象;
一道,阴冷晦涩,径直指向刑堂所在的黑曜石殿方向,其意蕴带着挑衅与诱惑,仿佛在暗示“此地有同源之力可供吞噬”;
最后一道,最为隐晦,竟夹杂着一丝流云剑派正统剑意的波动,混入秘境本身流转的浩然剑意洪流中,向着掌教青云真人日常清修的“流云巅”方向飘去,此举极为大胆,意在试探掌教真实态度,或引动可能存在的、更深层的关注。
这三道因果线,如同精心布置的诱饵,各自指向不同的“鱼”。
与此同时,林惊涛屏息凝神,纯阳剑气内敛至极,却如蓄势待发的火山,环绕墨渊周身,布下纯阳剑域,随时准备应对印记反噬。素心则指尖轻点探灵梭,万千青丝如无形触角,融入虚空,严密监控着静室周围每一丝灵气的异常流动、每一缕神识的悄然窥探,尤其是对刑堂方向与秘境入口处,更是重点关照。
时间一点点过去,静室内外一片死寂,唯有墨渊体内因果弦的微鸣与秘境固有的剑意风声。诱饵已撒下,只待鱼儿上钩。
然而,最先被惊动的,并非预想中的敌人,而是剑心秘境本身!
就在墨渊以因果弦模拟九狱气息,并巧妙融入一丝流云剑意的刹那,秘境中央那口喷涌剑气的泉眼,猛然一震!一道凝练如实质、色泽混沌、蕴含开天辟地般古老意境的剑气,毫无征兆地冲天而起!剑气于半空炸开,化作漫天光雨,光雨并非攻击,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主动汇向听云小筑,轻柔地笼罩住墨渊,形成一个混沌色的光茧**!
“这是……秘境剑灵认可?还是……祖师残念加持?”林惊涛与素心皆是一惊。这混沌剑气的气息,远超寻常流云剑意,带着一股万物归墟、亦从墟中生的无上道韵!
光茧之中,墨渊只觉一股磅礴却温和的意志涌入识海,并非传承信息,而是一幅模糊的画卷:画卷中,并非具体的功法招式,而是一片不断生灭、因果纠缠的混沌虚空,一道模糊的身影立于虚空中心,手持一柄似剑非剑、似尺非尺的光刃,每一次挥动,并非斩断具体的线条,而是引导着那些纠缠的因果线,或疏解、或归并、或……暂借其力!仿佛在演绎一种更高层面的“因果运用之法”——不斩而用,因势利导!
“这是……流云祖师对因果之道的更深层领悟?”墨渊心中巨震,福至心灵,全力感悟。他新悟的“因果初弦”在这混沌剑意滋养与画卷引导下,竟开始自行演化、生长,变得更加坚韧、灵动,对因果的感知与操控能力,陡然提升了一个层次!虽远未达到画卷中那般挥洒自如的境界,却已能更精妙地控制那几道作为诱饵的因果线,使其更具欺骗性,更不易被察觉异常!
这突如其来的机缘,无疑给他们的“钓鱼”计划,加上了一道重要的保险!
就在墨渊初步消化这番感悟,光茧缓缓消散之际——
“嗡!”
静室东南角,虚空极其细微地扭曲了一下!一道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淡薄神识,如同鬼魅般穿透了素心布下的部分警戒网,悄无声息地触及了那道指向刑堂的因果线!
这神识阴寒刺骨,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贪婪与急切,一触即收,仿佛毒蛇吐信!
“来了!”素心美眸一凛,传音示警,“是刑堂方向!神识属性阴寒诡谲,与玄骨长老一脉功法吻合,但更为隐蔽刁钻!”
几乎同时,秘境入口处的阵法光幕,泛起一丝几乎难以察觉的涟漪!一股极其淡薄、却与墨渊模拟出的“外力召唤”气息同源的隐晦空间波动,一闪而逝!仿佛有什么东西,隔着无尽空间,向此地投来了一瞥!
“外界也有反应!”林惊涛心头一紧,“是‘窃命者’的爪牙?竟能如此快感知并尝试窥探?”
两条鱼,似乎都已嗅到饵料的气息!
然而,那指向流云巅的因果线,却始终波澜不惊,仿佛泥牛入海。青云真人那边,毫无动静。
是未曾察觉?是置之不理?还是……早已洞若观火,静观其变?
墨渊心念急转,立刻调整策略。他一边维持着对刑堂方向与外界的诱惑,一边将大部分心神沉入新得的“因果运用”感悟中,全力加固自身因果防线,尤其是守护那枚九狱印记,防止在接下来的可能冲突中被人强行激发或剥离。
“鱼已闻腥,小心垂钓。”墨渊神念传音,冷静异常,“素心师姐,重点监控刑堂方向能量聚集;林师兄,准备好,若其真身来袭,或印记异动,需你雷霆一击。”
“明白!”二人齐声应道。
听云小筑内,暗流涌动,杀机隐伏。而此刻,刑堂黑曜石殿深处,一间密室内,玄骨真人赫然在座,其面前,一面刻画着无数厉鬼符文的黑色骨镜上,正清晰地显现出听云小筑外的景象,甚至隐约能感受到那股被模拟出的、诱人的九狱本源气息!
玄骨真人嘴角勾起一抹冰冷弧度:“果然按捺不住,开始主动释放印记气息了么?是想引蛇出洞?可惜,你这饵料太香,香到……让人忍不住想连饵带竿,一并吞下!”
他袖袍一拂,一枚血色传讯符燃烧起来:“时机已到,按计划行事,启动‘蚀魂化灵阵’!本座要亲自去‘验收’这份大礼!”
话音未落,其身影已缓缓融入阴影,消失不见。
几乎同一时间,流云剑派万里之外,一片空间褶皱之地,一艘通体漆黑、形如鬼爪的小型飞舟悄然滑出虚空。舟首,一名笼罩在斗篷中、气息与幽冥死海恶念化身同源的身影,遥望流云剑派方向,发出沙哑低语:“因果线波动……是‘种子’在主动呼唤?还是……陷阱?无论如何,需 closer 查探。影煞,潜入剑派,确认目标状态,伺机夺取印记**!”
一道模糊的阴影自飞舟中分离,如同无形之物,悄无声息地向着流云剑派山门方向潜去。
小小的听云小筑,此刻已成为风暴眼!内部暗鬼,外部强敌,皆已亮出獠牙。而墨渊以身为饵的冒险一搏,究竟会钓上怎样的惊天骇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