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头上的风卷着浓重的血腥味，呛得人无法呼吸。
杨光眯起眼，才发觉敌军的攻势不知何时缓了下来。
他只是稍微出手，城上的守军便已自行收拾了剩余的残兵。
再看那些云梯，没了方才那般悍不畏死的攀爬身影。
他扶着冰凉的城墙垛口往外望，黑压压的敌军正像退潮般往城外中军大营的方向涌去，透过扬起的尘土，能看出对方慌张的模样。
这就退了？他原本还盘算着再杀几轮，多耗耗敌军的元气，看来是自己演得还不够像，被敌军将领瞧出了蹊跷。
可这也没法子，就算演得再真，四千精兵往上冲，愣是连局面都打不开，换作是他当敌军将领，怕也要疑心城上是不是藏着什么妖法。
他这一天消耗颇大，飞刀倒是无所谓，关键是子弹快打空了，现在手里只剩下了一个弹匣的AK子弹，他打定主意这40发不能用了，必须留一些完成支线任务，用来杀敌军的主将。
杨光转头望向城墙另一侧，墙根下密密麻麻堆着尸体，层层叠叠的，连下脚的地方都快没了。
他瞧着那数目，心里竟也泛起一丝不忍。
他低头瞥了眼自己的手掌，白白净净的，没有沾染任何污渍。
这双手，到底杀了多少人？为什么他没感觉呢？
今日守城，他倒像是在按部就班地完成任务。
那些扑上来的敌军，有时根本不用刻意瞄准，凭着本能发刀，便能正中脖子和眼睛等要害。
就像……就像在田里割稻子，只不过，稻子换成了会喘气的活人罢了。
我怎么变成这样了？
这才多久？一个月？
若再经历几个这样的世界，我又会成什么样子？
杨光又转身，望向城外的中军大营，对身边的士兵摆了摆手：“把这些云梯都推下去吧。”
他声音温和，听不出半分火气，可周围的士兵听见这话，一个个都跟被火烫了似的抖了下，头埋得更低，手忙脚乱地去推云梯。
“哗啦”一阵响，全给掀下了城，之后便僵在那儿，直勾勾望着城外，再不敢动。
战士们都浸在一种莫名的恐惧里，谁也不敢抬眼瞧杨光。
从前提起杨光的名字，他们心里浮现的，是他跳下城墙、斩了敌军先锋，拎着首级回来的模样。
那时候，所有士兵打心底里敬佩他的勇猛和胆识。
可现在，所有兵卒心里只剩一个念头——这是人？还是魔鬼？
杨光扫了眼左右，别处城墙上都在嗷嗷欢呼，唯独他这儿气氛沉得像块石头，周围的甲士一个个僵着身子，大气都不敢喘。
他还当这些兵卒是在愁军功，便扬手道：“今天杀的这些敌人，一半算你们的，回头找保罗领赏钱去。”
话音刚落，周围“轰”地炸起一片欢呼。
“谢大人！”的喊声差点把城墙掀翻。
两千颗首级呢！每个人能分到多少赏钱？这下弟兄们都笃定了：杨大人哪能是魔鬼？分明是天使！
杨光也被满城的欢呼声感染了，嘴角漾起一丝笑，心里的那点阴霾也散了。
他其实压根不在乎这些军功，这东西于他没用。只要是他想要的，那些贵族根本不敢拦着。
之所以留下两千首级，是怕搅乱了那两位公子的继承战——得尽量公平些才好。
虽说他把战场选在了两位公子的地盘交界处，包围圈里两边的人都有，可多少还是有些差别。
再加上金钱和首级有兑换的规矩，他若是放出去太多军功，怕是会大大干扰最终的结果。
他对雷蒙德和查理本就没什么偏向，若是因为他，让哪一方提前定了胜局，另一方没了心气，他接下来的反攻可就麻烦了。
今日北军虽然元气大伤，可手里还有两万多人，无论他想斩杀主将还是消灭大军，都不是件容易事。
杨光还是小瞧了自己今天给这个世界带来的震撼。
在他看来，一个人杀上千人、上万人，算不得什么稀奇事——机枪、火炮、原子弹，哪样做不到？
可中世纪的人哪见过这阵仗？
在他们眼里，能斩十人便是猛将，百人斩只在传说里听过，至于千人斩？那根本不是凡人能有的能耐。
今天杨光杀人的速度，早已超出了他们的理解。
甭管是普通小兵还是披着重甲的骑士，在他手下连一招都走不过。
再悍勇的战士、再多的军队，在他面前都跟纸糊的似的，没半分差别。
今天冲上这段城墙的敌军足有四千，其中至少三千，都栽在了他手里。
谁能不惧？谁敢多言？
满城欢呼里，查理带着一群贵族小心翼翼地凑过来，声音发着颤：“杨、杨大人，城下备了些薄酒，您……您要不要歇歇脚？”
杨光转头瞧去，保罗、雷蒙德那帮军事贵族没露面，只有查理带着些贵族过来。
杨光倒能理解——拼杀了一整天，他这胳膊都酸痛不已，那些穿着沉重骑士甲在前线搏杀的贵族，这会怕是没几个能站起身的。
“唉——”杨光重重呼出一口气。
查理和那些新贵都垂着手站着，腰弯得快成直角，一个个埋着头，连眼皮都不敢抬，恭敬得近乎谄媚。
杨光瞥见这一幕，心里的违和感更重了。
他不过是站在这儿喘了口气，这些贵族就吓得连抬头看他都不敢了？
今天之前，贵族们看他的眼神虽有敬畏，可总藏着三分掂量，三分试探，四分不服。
怎么一场仗下来，就成了这副恨不得把脸埋进地里的模样？
贵族们早知道杨光厉害，却没料到厉害到这份上——竟是能以一敌千的狠角色。
换了谁瞧见他今天的战绩，能硬的起来？
而且通过对俘虏的审问，他们已经知道先锋官的身份——竟是北方王国的三王子，这谁不害怕。
查理和众贵族没敢看杨光，只是一想到他就站在身前，心里就“砰砰”直跳，手脚都有些发软，像在面对一头绝世凶兽。
贵族们都在心里抹了把冷汗——幸好没跟杨光结怨，没干过啥蠢事，不然整个铁壁城的人加起来，怕是都不够他杀的。
要不是周围还有这么多人看着，这些贵族恨不得跪下来，膝行着上前给杨光磕头，好显显自己的忠诚。
这会儿，只要杨光一句话，甭管让哪个公子当大公，他们都举双手赞成。
就算他随便拉个农奴来坐那个位置，他们也只能乖乖跪下宣誓效忠。
要是杨光愿意自己来当这个大公，那才叫求之不得——所有贵族保管拼尽全力支持，建立地上天国，做神的子民。
杨光平静开口：“把保罗他们也叫上吧，正好有些事要跟你们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