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絮？”
柳若妍的喉咙艰涩，下意识挤出这个名字。
这是她再熟悉不过，倾注了半生心血，寄予了柳家未来希望的女儿！
可此刻，这个应当被囚禁在江南苏家，终日以泪洗面，等待家族救援的女儿，脸上却没有她预想中的惊恐、怨恨与绝望。
“李奕！你对她做了什么？！”
柳若妍双目赤红地瞪着李奕，那是一种被触及逆鳞的癫狂。
“是不是和女帝当年控制卫守真一样？！”
她歇斯底里地嘶吼，“当初你在江南，强行将知絮从老宅抢走，她怎么可能心甘情愿跟随你！”
“母亲，我是自愿的。”
柳知絮静静地看着状若疯魔的母亲，悲伤在心底蔓延，但信念没有半分动摇。
是时候，斩断这一切了。
李奕懒得理会失态的柳若妍，平静看着她的疯狂表现。
他的沉默，在柳若妍看来，就是默认。
深埋心底多年的恐惧，与此刻女儿被“控制”的现实交织在一起。
一个荒谬，但又似乎是唯一解释的念头，浮现在她脑海。
“你……”
柳若妍死死地盯着李奕。
“你是不是……二十年前突然出现，后来又销声匿迹的那个……‘天人’？！”
“天人”二字一出。
柳知絮的心猛然一跳，她下意识看向李奕。
“天人？”
李奕眉头紧皱，满是困惑的开口，“那是什么东西？”
这句反问，让情绪在失控边缘的柳若妍逐渐冷静下来。
她预想过李奕的各种反应。
默认，戏谑、嘲讽，亦或暴怒。
唯独没有想到，这如初次听闻的茫然。
柳若妍紧盯着李奕，试图从他的脸上找到伪装的痕迹。
可是，一无所获。
“如果他真是天人，用邪术控制了知絮，在这种稳操胜券的情况下，何必假装不知道来戏弄自己？”
这个念头，让柳若妍冰冷绝望的心底，升起一丝微弱的火苗。
“你…真不知道？”
她小心翼翼地试探询问。
“我应该知道？”
李奕面无表情，毫不客气的反问道。
柳若演脑海中思绪电转，她猛然想起了什么。
看李奕的眼神居然不再是纯粹的恐惧和怨恨，而是多了一些无法理解的……希望。
“你不知道！仅凭个人能力短时间内就让知絮归心？难道是……”
柳若妍喃喃低语，她后退两步，重新跌坐在床榻上，整个人陷入一种亢奋与恐惧交织的诡异状态。
李奕没有催促。
柳知絮也下意识放缓了呼吸。
过了许久，柳若妍才重新抬起头。
“天人的秘密，是道玄派的太上长老，张真人，在十九年前秘密告知我们的。”
她看着李奕，眼中不再纠结。
李奕的眉梢微动。
道玄派——宗门总部位于江南与江东交界，分部遍及大周各郡，世俗公认为第一大派的江湖势力。
“大周明面上的道玄派，不过是他们为了方便在世俗行走、收集资源情报等，而摆在台面上的冰山一角。”
柳若妍好似猜到了李奕的想法。
“真正的道玄派，是从上古时期就延续下来的古老宗派，他们知晓无数世人闻所未闻的秘密。就算历经天地浩劫，多次险些传承断绝，也依旧顽强地存续了下来。”
“他们从不主动牵涉世俗之争，只为守护天下安宁，人道传承。”
“十九年前，那位不履凡尘的张真人，却亲自找上了当时的家主，知絮祖母。而我，作为柳家少家主，有幸旁听。”
说到这里，她的呼吸明显急促起来。
“张真人说，宗门秘宝感应到了‘天人’再次降临。”
李奕敏锐地抓住了重点：“再次？”
“对，再次！”
柳若妍肯定地回答，“张真人说，根据宗门典籍记载，每隔万年或更久，便会有‘天人’降临。”
“他们……不属于此界。”
“有的是传说中上界的仙神，有的，则是所谓的域外天魔。”
“但对我们这些凡人来说，没有区别。”
“他们都掌握着凡人无法理解的诡异能力，行事随心所欲，全凭喜好。”
“人间，似乎只是他们历劫、或是游玩的游戏场。”
“若不是他们降临此界似乎极为困难，且停留的时间都极为短暂，这方天地，只怕早就成了他们的后花园。”
域外天魔？上界仙神？游戏场？
这番密闻，让李奕和柳知絮下意识对视一眼，各自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
不过，李奕的眼中，却多了饶有兴趣的跃跃欲试。
柳若妍没有注意到两人的反应，继续沉浸在自己震撼的回忆中。
“张真人说，及时判断此次降临的‘天人’是正是邪非常重要。”
“他要求我们柳家，联合所有能联合的世家大族，以及太子，不惜一切代价，迅速查出这个‘天人’的真身！”
“我们耗费无数资源人力，追查整整三年，所有的线索，最终都指向了……”
“凤阳公主！”
“她一个差点被送去和亲的不起眼公主，却在短短四年内内异军突起，成了让夺嫡各方都极度重视的强劲对手。”
“这，才是我们当年，甚至直到现在，都要不惜一切代价对付她的真正原因！”
“所以，我们做这一切真是为了自保！也是不让大周社稷，落入善恶不明的‘天人’手中。”
柳若妍一口气将话说完，胸口剧烈起伏着。
整个偏房，陷入短暂的安静。
李奕与身后的柳知絮，再次不动声色地对视一眼。
这次，两人都感应到，柳若妍说的话，没有掺杂谎言。
所说的，就是她所坚信的真相。
片刻后，稍稍缓过神来的柳若妍只是瞥了一眼仍在记录的女儿，然后就紧张地等待李奕的回应。
这番秘闻，是她原本就算死，也不会透露半点的真正底牌。
她不相信，李奕在听到这种关乎世界真相的可怕秘密后，还能无动于衷。
“岳母大人，说完了？”
李奕缓缓踱步，自己动手在桌案上拿起茶壶，倒了三杯茶，然后开口了。
“嗯，故事很精彩。”
柳若妍根本没有心思喝李奕推过来的茶水，她疑惑又气愤地质问，“故事？你认为我在信口开河？”
李奕不紧不慢地喝口茶，然后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我的意思是，岳母大人，你这次确实没说谎。”
柳若妍闻言，刚要松一口气。
“可是，没说谎，就代表你说的，就是事实？”
李奕的接下来的话，就让她如坠冰窟。
“一个被别人灌输的，你自己深信不疑的故事，就等于真相？”
“张真人告诉你，天人当此界为游戏场，随心意行动，灭世也不无可能。”
“女帝背后的是天人，你就信了？”
“你想过没……”
李奕顿了顿，语气中满是森然的寒意。
“这所谓的张真人，他是骗你的。”
“甚至，他自己，或者道玄派之主，才是真正的‘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