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沈霜云。”顾无双直接抛出了答案，“前大周兵部侍郎，沈千秋的长女。”
“她的父亲沈欢，又跟金狼王庭是什么关系？”
李奕的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继续问道。
“沈欢，原名赤合，本是草原黑狼部贵族。”
顾无双继续回答，她的叙述不带任何感情，“但其父母，被牵连进前朔风大汗突利，争夺汗位的纷争里被杀，为了免除其余家人的罪责，他同意成为暗谍赎罪。”
“当年他凭借俊朗的外貌，和聪明机智，在王庭的适当帮助下一路过关斩将，入赘了大周的沈家，同沈千秋生下了沈霜云，沈玉茹，沈心韵三姐妹。”
“武王你为了替你的妻子沈挽月复仇，将江南沈家本族改天换日，神凰城内沈千秋又被打入诏狱，后来草原秘药‘锁心丹’发作，让沈玉茹吐血垂危。”
“沈家被逼入绝境，认出了‘锁心丹’来历的沈欢终于自曝，最终他们决定，借助金狼王庭向你复仇。”
“三女儿沈心韵，整理了沈千秋为兵部侍郎期间收集的所有大周军政绝密。”
“大女儿沈霜云，则带着沈欢的信物，来到黄金草原。”
“她来的时机很巧，与正在策划兵变夺位的骨咄禄和三长老乌恩一拍即合，不仅帮助他们完成了兵变，也成了准备接任萧潇的下一任圣女。”
“而那个十日火刑的公告，通过现在的女王陛下，引诱武王你深入险境的计划，也由此展开。”
一番话说完，广场上再次陷入沉寂。
听完以后李奕，表情依旧平静，这些并没有很出乎他的预料之外。
“这些情报虽然有用，但还不足以让你，如此急切地想要见我。”
他的潜台词很明显，“有什么想说的，赶紧说！”
顾无双似乎被他的反应弄得很无语，“既然如此，那我们就谈些，武王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她的嗓音，在这一刻，变得有些飘忽和深远。
“这个世界，并非你我眼中看到的样子。”
“在大周和金凰之外，在更遥远的东方、西方、南方，还有无数的国家和势力。”
“而主宰他们的，是统称为天人的存在。”
天人！
这两个字，让李奕的神经猛地绷紧。
“他们遵循某种规律，每隔一段时间就可以从天外降临，无论哪一个，都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正常情况下，凡人完全无法抗衡。”
“他们划分了各自的势力范围，视这方天地的生灵为牛羊，视国家兴衰为游戏。”
顾无双的话，像一把钥匙，彻底开启了一扇李奕之前有所接触，却从未真正打开的大门。
传说中是天人遗祸的蚀阳之灾，受此影响的大周内乱，周边国度也都在战乱抢掠中持续……
无数看似孤立的事件，在这一刻，被串联了起来。
“大周和金凰，原本是这片棋盘上，比较强大的两股势力，若非蚀阳之灾，两国联手，就足以抗衡其余所有天人势力。”
“也正是因为蚀阳之灾，那些存在近百年来，才逐渐将关注的目光暂时从我们这里移开。”
“所以，你的意思是，我们打败了图先，统一了草原。”
“还因为我的存在，可以真正结盟，反而破坏了某种‘平衡’？”
李奕立刻抓住了重点。
“没错。”顾无双点头。
“一旦大周和金凰真正结盟，就算不是之前那般可以对抗所有势力联合，也会立刻引起其他天人的警惕，甚至，是在他们授意下的联合入侵。”
“更何况，两国数百年战争积累的血海深仇，底层民众的认知，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化解的。”
“强行弥合，发挥不了全部的国力，只会引火烧身，让天下彻底大乱，生灵涂炭。”
李奕沉默了。
顾无双的话，他相信但又不信。
信的是情报的真实性。
不信的，是她讲述这些情报的动机。
这个女人，在恐惧。
她害怕自己真的整合大周与金凰的力量，去打破那个所谓的“平衡”。
因为那个平衡一旦被打破，她背后的那位天人牧星者，恐怕不会再给她任何的可以摆脱附身的机会。
“所以，长老的建议是？”
李奕问。
“伪装。”
顾无双冷静地吐出两个字，“伪装成两国仍旧敌对的状态。”
“其他天人的注意力，因为大周持续的衰弱，已经很久没有重点关注这边了，如今信息传递不便，只要我们演好这出戏，就能争取到宝贵的时间。”
“时间？不错，我们确实需要时间，但是，你呢？拖得越久，不是更加危险吗？”
李奕敏锐地捕捉到了矛盾点，他认真地凝视着这个既复杂又在某些事上单纯地过分的女人。
顾无双沉默了许久。
她的嗓音里，出现了一丝波动，那是疲惫和抗拒。“我，不愿意成为那个牧星者，降临此世的坐标……和容器。”
“我相信，你只要愿意，一定可以帮我。”
李奕心中了然，他看着那个显得有些孤寂的身影，忽然开口。
“你凭什么认为，我能帮你？”
“猜测也好，直觉也罢！”
顾无双毫不犹豫地回答，“上次你在通天塔内，都能短暂爆发的力量，纯粹、强大，充满了生机，加上苏日娜的例子……我相信你一定能办到。”
“为了摆脱宿命，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李奕心中念头急转。
于情，她是自己的准岳母，算是帮助自家人。
于理，不帮她，被“牧星者”彻底附身后，将会是一个对自己充满仇恨怨毒的大敌。
这并不是一个艰难的选择。
“我可以试试。”李奕平静地开口，“但在此之前，我需要验证你的诚意。”
“如何验证？”
“很简单。”李奕向前走了几步，停在广场中央。
“从你的通天塔里走出来，走到我面前来。”
“让我用我的力量，探查一下你体内的那个‘降临坐标’。”
此话一出，空气瞬间凝固。
这不是试探，而是命令。
要求早就习惯躲藏在通天塔内的顾无双，离开保护她，同时也是禁锢她的“安全屋”。
一旦发生变故，或者李奕临时反悔，面对武神的力量，她将无法反抗。
等于是将自己最脆弱的一面，完全暴露在李奕面前，再无无悔机会。
顾无双站在青铜门前，一动不动。
白风似乎觉察到了气氛的焦灼，显得有几分焦躁不安，喉咙里不停发出咕噜声，似乎在“劝架”。
李奕这时候没时间理会它。
他静静地看着顾无双，等待着她的选择。
一分钟。
两分钟……
就在李奕以为她要拒绝时。
顾无双，终于动了。
她深吸一口气，迈开脚步。
一步，一步，走出了通天塔的阴影，走进夕阳照耀的广场，来到李奕面前三尺之地。
“现在，你可以验证了。”顾无双闭上眼睛，一副任凭处置的模样。
李奕收敛心神，缓缓抬起右手，指尖上，一缕淡金色的玄武真气，开始盘旋、凝聚。
他缓缓地，将手按向了顾无双的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