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渡过黄河,意味着真正离开了北方核心区域,进入了看似平静、实则情况可能更为复杂的南方地界。气候变得明显湿润起来,连风都带着一股水汽和泥土的气息。景色也与北方的雄浑辽阔迥然不同,山峦变得秀美起伏,水网纵横交错,一派江南水乡的雏形。
按照沈文渊规划的路线,他们需要穿越伏牛山的余脉,然后进入湖广行省北部,死水镇就位于那片区域。接下来的路,将更为崎岖难行,且当地土司势力、地方豪强、江湖帮派盘根错节,情况远比北方复杂得多。
在一处位于伏牛山脚下、名为“龙泉”的小镇,三人停下来补充必要的干粮、饮水和药品。沈文渊独自出去打探关于死水镇的最新消息,回来时,带来了一个不容乐观、甚至可以说令人毛骨悚然的情报。
“死水镇的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诡异和凶险。”沈文渊在客栈简陋的房间里,布下了一个简单的隔音禁制后,才眉头紧锁地开口,“近两个月来,附近州县已发生了不下十起前往死水镇或其周边区域勘探、采药、行商的队伍或个人莫名失踪的案件。起初官府还以为是寻常的山匪或猛兽所为,曾派了两拨共计十余名经验丰富的衙役进去查探。”
他顿了顿,声音压低,带着一丝寒意:“结果……只有第一拨的一个老衙役,在半个月后,失魂落魄般独自跑了回来。他衣衫褴褛,浑身恶臭,眼神空洞,嘴里反复念叨着‘黑水……黑水吃人了……’、‘石头……石头活了……会动……会抓人……’,语无伦次,状若疯癫。没过两天,便在极度惊恐中暴毙而亡,死状……据说极为凄惨可怖。自那以后,再无人敢接这差事。如今,死水镇及其周边数十里山区,已成为方圆百里的禁地,寻常商旅、猎户、药农皆闻之色变,绝不敢靠近。”
“黑水吃人?石头活了?”阿木尔倒吸一口凉气,沉声道,“这……听起来像是志怪小说里的情节,莫非真是有什么山精野怪、妖邪作祟?”他自幼信崇长生天和萨满,对于超自然之事,接受度反而比常人更高。
“未必是传统意义上的山精野怪或妖邪。”沈文渊摇了摇头,目光转向一直沉默倾听、面色凝重的酪丹,“更可能,与那弥漫的‘死气’,以及塔娜遗言中提到的‘星陨之核’有关。贫道怀疑,那里的地脉已被某种极其邪恶强大的力量严重污染、扭曲,甚至可能……因为那‘星陨之核’的影响,已经开始形成某种排斥正常生命、遵循扭曲法则的‘领域’雏形。所谓黑水、活石,或许便是那领域内法则扭曲后的具象化体现。”
领域的雏形?法则扭曲?酪丹不由自主地握紧了拳,她能清晰地感觉到,体内的异瞳对“死水镇”这个地名,产生了一种微弱的、既感到排斥厌恶、又被深深吸引的奇异共鸣。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她,也在警告着她。
“即便如此,我们也必须去。”她抬起头,重瞳之中闪烁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光芒,声音不高,却带着斩钉截铁的力量,“玉玺的线索,塔娜用生命传递的遗言,都明确指向那里。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的线索,我们没有退路,更不能辜负其木格和那些为此牺牲的护卫们为我们创造的机会。”
阿木尔看着公主坚毅的侧脸和那双仿佛能洞穿迷雾的重瞳,心中那股炽热的保护欲与忠诚再次熊熊燃烧起来。无论前方是刀山火海,还是幽冥鬼域,是吃人的黑水还是复活的石头,他都会毫不犹豫地陪她走下去,用生命为她开辟道路。只是,想到那未知的、超出常人理解的恐怖,以及公主与沈文渊之间因共同目标和对玄奥知识的探讨而愈发紧密、难以插足的联系,他心底的那丝阴影也在悄然扩大,如同藤蔓般缠绕着他的心。他沉默地低下头,开始一丝不苟地检查着随身携带的武器、弓弩和剩余的物资,将所有纷乱的情绪,都死死地压抑在冷硬如岩石的面孔之下。
休整一日后,小队再次出发。离开龙泉镇,前方的道路逐渐变得荒凉,人烟稀少,山势也愈发陡峭险峻,林木幽深,遮天蔽日。空气中仿佛始终弥漫着一股若有若无的、令人不安的腐朽气息,连鸟兽的踪迹都变得稀少起来。
南方连绵的群山,如同巨大而沉默的绿色巨兽,横亘在前方,云雾在山腰缭绕,更添几分神秘与压抑。而死水镇,就隐藏在这片迷雾深锁、危机四伏的群山某处。等待他们的,将是远超之前任何一次战斗的、前所未有的挑战与那被重重迷雾包裹的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