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凤尧年，字辰千。今年十四岁。
我知道，整个曼珠玄华，乃至放眼整个修仙界，大概都找不出比我更会投胎的人了。这话说出来或许有些嚣张，但事实如此。从我睁开眼认识这个世界起，我就活在两位兄长的掌心之上。大哥凤亦安，是威震八方的曼珠玄华宗主，修为高深，风华绝代；二哥凤清亦，是清冷出尘的副宗主，惊才绝艳，容色倾世。而我，是他们唯一的、最小的弟弟，是他们捧在手里怕摔了、含在嘴里怕化了的掌上明珠。
用凡间最俗气的话来说，我大概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不，或许比那更金贵千万倍。毕竟，再璀璨的金子，又怎及得上我两位兄长半分风采？从小到大，在这曼珠玄华，乃至整个修仙界，我几乎可以横着走。想要天上的星辰，大哥或许会皱眉思索摘星之法；想要海底的明月，二哥或许会耐心讲解潮汐之理。闯了再大的祸事，总有大哥面无表情地替我兜底，用他宗主的威压将一切风波抚平；受了丁点委屈，哪怕只是练功时蹭破了点皮，二哥都会蹙着那双好看的长眉，用他微凉的指尖替我上药，轻声安抚。他们看我的眼神，总是带着无尽的纵容与宠溺，尤其是二哥，那双本该清冷如寒潭的眸子，在看向我时，总会融化成春日里最温柔的湖水，波光潋滟，让我沉溺其中。
我小时候，可喜欢可喜欢二哥了。二哥身上有一种特别好闻的味道，不是大哥那种带着侵略性和诱惑力的冷香，而是一种清冽干净、如同雪后初霁时，生长在悬崖峭壁的珍珠梅悄然绽放的气息。初闻是冷的，带着距离感，可若是你窝在他怀里，静下心来细细地品，便能从那冷冽之下，品出一缕极淡极淡的、若有似无的甜，和一种能将人彻底包裹的、无声的温柔。这味道，我这辈子都忘不了，并且，我贪婪地想要得到更多。
二哥性子喜静，话不多，但对我有着用不完的耐心。我会像个小尾巴似的跟在他身后，他练剑，我就在旁边的大石头上托着腮看，看他衣袂翻飞，剑光如虹；他去栖梧殿处理宗务，我就挨着他坐在一旁，装模作样地翻看玉简，实则偷偷嗅着他身上那令人安心的珍珠梅冷香；他静坐看书时，我便挨着他，有时看着看着就靠在他身上睡着了，醒来总发现身上盖着二哥的外袍，而他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生怕惊扰了我的好梦。那时候，我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踮起脚尖，趁二哥不注意，“吧唧”一口亲在他白皙光滑的脸颊上。二哥总会微微一愣，随即那双浅琉璃色的眸子里便会漾开无奈又纵容的笑意，伸手轻轻摸摸我的头，语气温柔：“辰千，别闹。” 那时候，我觉得二哥就是九重天上不小心坠入凡尘的神明，温柔得不染尘埃，美好得让我想将他藏起来，只给我一个人看。
我也试过用同样的方式去亲近大哥，可大哥总是不让。他要么用一根修长的手指抵住我的额头，将我推开，板着脸训斥“没规矩”；要么就直接拎着我的后领，把我放到离他几步远的地方，眼神带着一种我看不懂的、类似“嫌弃”的情绪。哼，小气鬼！明明他对二哥……嗯，好像也不太一样。我隐约觉得，大哥看二哥的眼神，和看我的、看别人的，都不同，更深，更沉，里面翻涌着一些我看不懂的、复杂的东西。
后来，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发现自己也亲不到二哥了。倒不是二哥不愿意，而是……大哥不允许。每次我想像小时候那样扑进二哥怀里，或者二哥习惯性地想伸手抱抱我时，大哥总会“恰好”出现。有时候是冷冷地咳一声，有时候是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更多的时候，是直接找各种冠冕堂皇的理由把我从二哥身边支开。
“辰千，你的《基础剑诀》练到第几式了？让大哥看看。”
“年儿，库房新进了一批海外异宝，你去挑几件喜欢的。”
“凤尧年，昨日教你的心法口诀可背熟了？过来背给大哥听。”
一开始我还傻乎乎地，以为大哥只是关心我的学业，每次都兴高采烈地去了。可次数一多，我再迟钝也反应过来了——只要我和二哥稍微亲近些，大哥就会不高兴，然后就想方设法把我打发走。他那张俊美得人神共愤的脸，一旦沉下来，眼神凉飕飕的，就算不骂我，也够让我心里发毛的。我只能“识相”地、一步三回头地溜走，心里委屈又纳闷：为什么呀？二哥又不是他一个人的！二哥也是我最喜欢的哥哥呀！
不过，我才不怕他呢！我知道大哥就是纸老虎，嘴上凶，其实最舍不得真的罚我。而且，我有终极法宝——二哥！只要我撇撇嘴，露出委屈的表情看向二哥，二哥那清冷的眼神就会软下来，有时甚至会轻轻瞪大哥一眼，虽然没什么威力，但大哥通常就会收敛几分。所以，我最喜欢和二哥待在一起了。二哥是我的温柔神明，是我的信仰。
在我心里，二哥总是穿着一身淡青色的衣裳，像雨后初晴的天空，又像远山含烟的青岱，清爽又干净。他教我识字念书，握着我的手一笔一划地写；他引导我修炼，在我气息不稳时，用他温和醇厚的灵力帮我梳理；我调皮捣蛋、上房揭瓦被大哥黑着脸训斥时，他总是轻轻一步，将我护在身后，对大哥说：“大哥，年儿还小，慢慢教。” 他唤我“辰千”的时候，声音总是轻轻的，柔柔的，尾音带着一点恰到好处的宠溺，像最柔软的羽毛搔过心尖，让我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好东西都捧到他面前。我贪恋二哥的怀抱，不像大哥那样充满霸道的占有欲，二哥的怀抱是温暖而包容的，像春日的阳光，像静谧的港湾，能融化我所有的小脾气、小委屈和莫名的烦躁。在他面前，我可以卸下所有心防，肆无忌惮地撒娇、耍赖、甚至蛮不讲理，因为我知道，二哥永远会用他那带着珍珠梅冷香的怀抱接纳我，他会无奈地笑着，轻轻拍着我的背，纵容我的一切。
所以，我最看不惯大哥“欺负”二哥！虽然……我现在渐渐觉得，大哥那种“欺负”，好像和我想象的不太一样。有时候，我会看到大哥把二哥堵在书案前，靠得极近，几乎鼻尖相抵，低声说着什么。二哥的耳朵尖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像染了上好的胭脂，他想躲，却被大哥困在方寸之间，躲不开。有时候，大哥会“顺手”拿起二哥的茶杯喝茶，或者“自然”地帮二哥拂去肩上看不见的灰尘。每次看到这种场面，我胸中那股“保护二哥”的正义感就会熊熊燃烧！这肯定又是大哥在欺负二哥了！二哥脾气那么好，肯定不好意思反抗！
于是，我会立刻像个小炮仗一样冲过去，挤进他们之间，张开手臂挡在二哥面前，仰头瞪着比我高出一个多头的大哥，气势十足地宣告：“不许你欺负我二哥！”
大哥每次都会露出一种……非常复杂的神情，像是想笑，又像是无奈，还有点我看不懂的……懊恼？最后通常都会屈起手指，不轻不重地敲一下我的额头，语气带着点咬牙切齿的意味：“小没良心的，就知道护着你二哥！” 而二哥呢，脸会变得更红，有时候连脖颈都染上绯色，他会轻轻把我拉开，低声说：“辰千，别闹，大哥没有欺负我。” 可我明明看到二哥被“逼”得脸都红了！二哥就是脾气太好，太温柔了，才会被大哥“欺负”！
哦，对了，我还有一件最喜欢做的事，是大哥绝对不知道，或者说，知道了也拿我没办法的事——那就是在夜深人静，确认大哥已经歇下或者忙于宗务的时候，偷偷穿着柔软的寝衣，像只偷腥的小猫一样，溜进二哥的寝殿，爬上他那张铺着云锦软垫、散发着淡淡珍珠梅香气的大床。
二哥起初会有些无奈，看着我抱着枕头眼巴巴的样子，总会心软。我会理直气壮地抢他的被子，占据床铺最舒服的位置，把脑袋埋进他那带着冷香却又无比柔软的枕头里，贪婪地呼吸着那令我安心沉醉的气息。最后，心满意足地溺死在这片独属于二哥的温柔乡里，沉沉睡去。第二天清晨，再从这片让人眷恋的温暖和冷香中醒来。当然，如果二哥没有板起脸让我“回自己房间好好睡觉”，我就可以放心大胆地得寸进尺，在睡梦中滚进他怀里，手脚并用地抱紧他，将自己彻底埋入那珍珠梅的冷冽与温柔之中，贪婪地沉沦，做一个香甜无比的美梦。我知道，二哥纵使我这般“霸占”，最多也只是在我睡得迷迷糊糊时，轻轻替我掖好被角，然后任由我像只八爪鱼一样缠着他。
二哥是我的神，我的命，我心中最柔软、最不可触碰的净土。谁也不能欺负他，让他受一丝委屈，就算是那个看起来也很厉害的大哥也不行！我喜欢看他温柔浅笑的样子，喜欢听他柔声唤我“辰千”，喜欢赖在他身边，享受他独一无二的纵容。虽然大哥有时候醋意大了点，管得宽了点，脾气阴晴不定了点，但……有他们两个这样毫无保留地宠着我，护着我，我觉得我凤尧年，就是这九天十地、古往今来，最幸福、最幸运的人！
就是……大哥对二哥那奇怪的态度，以及他们之间那种我似乎永远无法介入的、无声的默契和流转的氛围，真是让我这个小脑袋瓜怎么也想不明白。他们好像有一个只属于他们两人的世界，那里密不透风，连我这颗“掌上明珠”都无法照亮。不过没关系，反正我知道，无论大哥怎么“奇怪”，他和二哥都是这世上最疼我、最爱我的人。我就安心做我的宝贝弟弟，继续“霸占”我的好二哥，顺便偶尔“气一气”我那小心眼的大哥，日子倒也快活似神仙。
至于大哥为什么总是不让我和二哥太亲近……嗯，这个困扰我多年的谜题，或许等我再长大一些，长得和大哥二哥一样高、一样厉害的时候，就能想明白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