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教士”查尔斯还是没能挽回迷途的羔羊。
经过仔细斟酌，袁平还是没有下定决心。
倒不是对查尔斯的开价不满意。
英镑按牌价汇率也相当于国内标准磅，买下30%的股份，相当于把《观察家日报》的估值提高到了20万磅。
也就是份销量的水平。
这应该已经是报价的极限了。
至于查尔斯说的其他条件，袁平也就听听就好，首先这种条件没办法落到纸面，空口白话，不是吹牛就是胡侃。
查尔斯一个副领事能把手伸到万里之外，反正袁平是不太信的。
不过要说一点儿帮助没有倒也不是，查尔斯可能力量有限，但他毕竟是英吉利在国内的外交官。
所接触到的人总有手眼通天的。
真正让袁平犹豫的是，他还没想好下一个主营产业。
不是没有目标，而是目标太多。
纺织棉麻，灯泡玻璃，火柴煤油，煤球铁锅，罐头水果，毛巾鞋袜。
生活百货，无不紧缺。
但魔幻的现实是一边是物资紧缺，价格高昂，一边又是市场低迷，销路不畅。
从袁平一直没有下定决心入手实体产业就知道他到底有多纠结了。
实业兴邦，口号谁都会喊。
能成功做大做强的有多少呢？
袁平在给查尔斯的回复中，并没有完全拒绝。
只说是需要考虑一下报社未来的发展之路。
并承诺，如果再次启动洽谈，不会再提高报价。
这才让查尔斯阴沉的脸色好看了几分。
互相留了联系方式以后，袁平送查尔斯一行离开。
没有管联合会的纷纷扰扰，他这会儿已经顾不上联合会的事了。
坐在空旷下来的会客室里，袁平手里拿着一支钢笔，心不在焉的随手转动着。
磅，如果加上广告期权本票交易的收入，袁平可能会有一笔磅左右的巨额资金入账。
计划赶不上变化，下一个重点产业选择，已经是刻不容缓。
一份份行业情报在他的脑海里闪过，有的是治安所内勤室收集到的简单信息。
有的是利源号合作伙伴提供的行业内幕数据。
还有一些是袁平脑海里的珍贵记忆。
磅，足够在绝大多数行业打开局面了。
当初创办《观察家日报》，不过是几百元的二手印刷机一台，员工不过数人。
如今资金空前宽裕，反而不知道该如何下手了。
院子里的热闹喧嚣没有打扰到袁平，不过随着时间一点一滴的过去，袁平自己都有些急躁了。
把手里的钢笔猛地顿在了桌子上，打开笔帽，果然里面已经是一塌糊涂。
心里想着事儿，手上忙着收拾甩出来的墨迹。
一时间场面热闹的很。
“你这是怎么了？”
舒漫忙了一段儿，半天没见到袁平出现。
问了郑不同才知道袁平送走了那几个洋人之后一直把自己关在了会客室里。
怕有什么事情，舒漫赶紧放下手里的活儿过来看一眼。
“是不是被那些洋人气到了？”
“那些洋人傲慢惯了，你不用放在心上，他们说什么，你不用管他们就是了。”
“在中都，还能让他们欺负了不成？”
对于洋人，舒漫说不上敬而远之，但也不崇洋媚外。
利源号也有洋人股东，洋人客户。
接触下来，其实也都是普通人，喜怒哀乐，不过是占着些外交特权，肆意但不至于妄为。
国内反对洋人的声音一浪接着一浪，曾经洋人在帝国时期消停过一段儿时间，后来共和了，又似乎有反弹的迹象。
有外埠报纸称可能是受到经济局势不利的影响，导致很多贫困洋人来到远东淘金。
舒漫对这些社会问题的讨论也只是在报纸上略有了解而已。
“没事儿，刚才在想工作上的事儿，一时没注意，把墨水甩出来了。”
见到未婚妻担心，袁平总算露出一些笑容。
“这段儿时间辛苦你了！”
本来舒漫带着自己的团队正在忙着自己名下产业的梳理处置。
但袁平的事儿一桩接着一桩，她又总是亲力亲为，不放心别人接手。
只能辛苦的起早贪黑了。
“上班哪有不辛苦的！”
帮着袁平收拾好，舒漫倚靠在他的身边坐下。
“还说我呢，你不也是一样，自己的产业还得帮衬着公家的事儿，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能在里面得了多大的好处呢！”
对治安联动计划知之甚详的她当然知道袁平在这个计划里面付出了多少。
“怎么会没有好处呢？”
“要不是这些工作，我也不会认识你了，能娶到这么漂亮的妻子不就是最大的好处吗？”
突然的情话让舒漫脸上一红，低声嗔道：
“和你说正经的呢！”
“我说的都是正经事儿啊！”
袁平捉住她修长的手指，放在自己手心里暖着，外面的天气已经很冷了。
“钢铁厂的股东有回信儿的吗？”
自从上次商定退出钢铁厂计划以后，舒漫就行动起来，和各大股东去函照会。
“中都铁路公司那边明确拒绝接手股份，还派人过来劝说。被我给搪塞过去了。不过看样子他们不会那么轻易放弃。”
没有下定决心的时候是舒漫这边着急，这会儿退股意向一放出去，着急的成了另外一个大股东了。
中都铁路公司名头不小，但也是外强中干的货色。
整个中直隶的两大主要铁路线，中都铁路公司是毛都没粘上。
守着项市辖区附近的铁路支线，圈地自萌。
真正运营控制的铁路线不到200公里，可以算是把丢人现眼几个字刻到了脑门上。
当年作为分公司之一的北城铁路公司规划跨河铁路支线到陈阳，结果还被周埠区的地方铁路公司背刺一刀，一个半垮子沙河大桥差点儿让中都铁路公司一块儿破产。
后来还是项市行政公署实在看不下去了，筹措多方融资借款，算是把前期垫付的窟窿弥补过去。
这些年过去了，中都铁路公司还在默默的舔舐伤口。
不过，这两年好不容易靠着铁路可观利润回过气儿来的中都铁路公司，流年不利的遇上了钢铁行业大萧条。
也就是在中都钢铁厂的占股不算太多，否则都难以想象被钢铁厂拖累的铁路公司猴年马月才能摆脱破产威胁的厄运。
“铁路公司当然不会愿意接手，说不定他们还觉得你抢了他们的先手呢！哈哈！”
袁平想到了某种有意思的可能，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听他一说，舒漫也觉得有点儿道理。
谁也不是傻子，哪怕是中都铁路公司。
看不到盈利希望，要是能全身而退当然最好不过。
不过以目前钢铁厂的情况，别说是全身而退，折半都没人要。
原来还能勉强维持着脆弱的体面和平衡。
无非是大家一块儿坚持，一块儿赔钱。
现在大股东首先要跑，不管你的理由多么冠冕堂皇。
什么年纪轻不善于经营，什么一介女流志不在此，什么成婚在即居家不便。
你看我像傻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