涂阖感受到他语气里的松动,像是抓住了最后一缕微光。他用力地点着头,眼泪却流得更凶了。
他非但没有松开手,反而凑得更近,将自己湿漉漉的脸颊和额头,紧紧贴在了沈屹然宽厚而温暖的胸膛上。
双手更是用力地环抱住他的腰身,整个人像一只受惊后寻求庇护的幼兽,死死地缠住他唯一的安全港湾。
“好,但我不想下车,屹然,我不要下车……”他呜咽着,声音闷在沈屹然的胸膛里,带着浓浓的鼻音和不肯妥协的执拗。
沈屹然的身体依旧僵硬,但环抱在他腰际的那双手臂是那么用力,传来的颤抖是那么真实,滚烫的泪水几乎要灼伤他的皮肤。
他低头看着埋在自己怀里的、乌黑的发顶,感受着那份几乎要将他勒碎的依赖和恐惧,心中那片冰冷的荒原,似乎也被这滚烫的泪水烫出了一个缺口。
他悬在半空的手,像是被无形的丝线牵引着,又像是在进行一场激烈的内心挣扎,在空中停顿了许久。
指尖微微蜷缩,最终,还是轻轻覆在了涂阖那因为哭泣而微微颤抖的单薄背脊上。
掌下传来的温热和细微的震颤,像电流一样窜入沈屹然的掌心,一路蔓延至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将那坚冰般的冷硬外壳,悄然融开了一道裂缝。
车厢内依旧安静,只有涂阖压抑不住的抽噎声,和他将脸埋在沈屹然胸膛上传来的闷闷的呼吸声。
沈屹然感受着怀里的温热和湿意,听着那委屈至极的哭声,心头那点因怀疑和愤怒而燃起的烈火,终究是被这泪水浇熄了大半,只剩下一种深深的无奈和心疼。
他闭了闭眼,再开口时,声音虽然依旧有些低沉,却已然褪去了刚才那骇人的冰冷,带上了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习惯性的纵容和哄劝:“哭什么。”
他的手掌在那微微颤抖的背脊上轻轻拍抚了两下,动作有些生涩,却带着安抚的力量,“又没拿你怎么样。”
涂阖何其敏感,立刻就从这语气的变化里捕捉到了转机。
他向来懂得如何利用沈屹然对他的心软。听到男人低声哄他,那点惊慌和害怕瞬间转化为了委屈。
他吸了吸鼻子,抬起泪眼朦胧的脸,将自己那只刚才被沈屹然紧紧攥过的手腕举到他眼前,白皙的皮肤上果然还残留着几道明显的红痕,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刺眼。
他瘪了瘪嘴,语气带着十足的娇气和指控,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你刚刚都弄疼我了,我手腕疼。”
这话半真半假,疼是真的,但更多的是借题发挥,想要博取更多的怜惜和关注。
沈屹然的目光落在那截泛红的手腕上,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刺了一下,他刚刚确实失控了。
沉默了片刻,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握住了那只纤细的手腕,指尖在那红痕周围极轻地碰了碰,动作带着显而易见的愧疚和心疼。
“给你揉揉?” 他低声问,语气是商量的,眼神却已经软了下来,。
涂阖看着他专注检查自己手腕的样子,看着他眼底残留的红血丝和眉宇间挥之不去的疲惫与郁色,心头一酸,那点故作娇纵的心思也淡了些。
他轻轻“嗯”了一声,声音还带着浓重的鼻音,却不再尖锐,反而透着一股依赖和顺从。
他任由沈屹然温热干燥的掌心包裹住他的手腕,指尖带着恰到好处的力度,在那片泛红的皮肤上缓慢而轻柔地揉按着,试图驱散那点不适和淤痕。
他忍不住又往沈屹然怀里蹭了蹭,寻找到一个更舒适更紧密的依偎姿势,将半边脸颊重新贴回那令人安心的胸膛上,听着那沉稳有力的心跳声,鼻尖萦绕着熟悉的雪松冷香,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放松下来。
先前空气中那种剑拔弩张的冰冷窒息感,总算消散了大半。
涂阖乖顺地偎在沈屹然怀里,脸颊贴着他微凉的衬衫面料,能清晰地听到对方胸腔里那强健而稍快的心跳,与自己尚未完全平复的呼吸交织在一起。
然而,这份短暂的宁静并没能让涂阖彻底安心。
沈屹然虽然此刻抱着他,哄着他,可那紧抿的唇线和眉宇间未曾完全舒展的褶皱,都像无声的警钟,提醒着涂阖危机尚未解除。
他怕极了男人冷静下来后,会再次想起那些不愉快,会再次用那种冰冷的语气让他下车。
这种恐惧像藤蔓一样悄悄缠绕住他的心。他必须做点什么,必须让这份难得的温情和靠近持续得更久一些。
他急迫地需要更多的证据来证明,沈屹然还是在乎他的。
过了一会儿,他像是忽然被什么细微的不适牵动了神经,轻轻“嘶”了一声,原本放松靠在沈屹然肩头的身体也微微绷紧了些。
他抬起那张犹带泪痕、我见犹怜的脸,望向沈屹然线条冷硬的下颌,声音放得又轻又软,带着一股刻意酝酿出的、可怜巴巴的意味。
“屹然……”他小声唤道,带着点撒娇的鼻音,“我脚也疼呢……”
他微微蹙起精致的眉头,仿佛正忍受着某种细微却持续的痛楚。
“应该是穿这高跟鞋站久了,磨到了。” 他边说,边象征性地动了动蜷在座椅下的脚,那姿态,活像一只受了伤寻求主人安抚的猫咪。
“真的?”沈屹然低头,目光落在涂阖那张努力装出痛苦表情的脸上,那双漂亮的眼眸里水光潋滟,倒映着车内昏暗的光线,也清晰地映照出他那点试图蒙混过关的小心思。
“嗯。”涂阖委屈巴巴地点了点头。
沈屹然哪里会看不穿,这小祖宗分明是怕他秋后算账,又开始找借口黏人。
但此刻,想到刚才他崩溃的眼哭声,他终究没有点破,只是手臂收紧了些,将人往自己怀里更深处带了带,用一个更紧密的拥抱作为无声的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