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同被打翻的墨汁，浸透了整片山林。
林夕终于找到一处干燥隐蔽的山洞。
她将林凡平放在铺着干草的地面上，动作轻柔得不像话，仿佛在安放一件稀世珍宝。
做完这一切，她才背靠着冰冷的洞壁坐下，胸膛以一种克制的韵律起伏着。
拖着一个成年男性在山地穿行，对这具凡人之躯而言，负荷极大。
她的目光落在林凡依旧苍白的脸上，那双曾洞悉宇宙的金色眼眸，此刻只剩下化不开的忧虑。
一天一夜了。
他还没有醒来的迹象，生命气息如风中残烛，缓慢却坚定地流逝。
这让她心焦如焚。
然而，比心焦更先一步到来的，是一种更为原始、也更为屈辱的感觉。
咕噜噜——
腹中传来的鸣响，清晰而响亮。
饥饿。
林夕的表情凝固了一瞬，随即变得无比微妙。
一个多么遥远，又多么陌生的词汇。
自从成为神体，她便已遗忘了这种凡物的生理桎梏。宇宙射线与暗能量是她的食粮，进食，不过是体验文明的一种消遣。
可现在，这具空有神圣构造的躯体，也发出了最卑微的渴求。
她看了一眼林凡，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不能就这么饿死。
她站起身，走入洞外的黑暗。
夜风卷着虫鸣与不知名野兽的嚎叫，足以让任何一个现代都市人精神崩溃。
但林夕不是。
她是凯莎。
力量可以被剥夺，但镌刻在灵魂深处的知识与经验不能。
她的双眼轻易穿透黑暗，她的听觉精准捕捉到百米外一只野兔的心跳。
很快，她在一片灌木丛中，识别出几株符合记忆中无毒植物特征的野果。
摘下一颗，置于鼻尖。
没有神圣知识宝库的即时分析，她只能依靠那浩如烟海的记忆库进行比对和推演。
“结构无异常，气味不具备警示性，低概率含神经毒素……可食用。”
她做出判断，摘了一捧，返回山洞。
她先是走到林凡身边，将一颗野果碾出汁水，用指尖沾着，一点点润湿他干裂的嘴唇。
他必须活下去。
做完这一切，她才拿起另一颗果子，送入自己口中。
酸。
涩。
一股混杂着泥土的腥味在味蕾上炸开。
林夕的眉头瞬间蹙紧。
这就是……凡人赖以生存的食物？
记忆中天使之城的琼浆玉液，那些由能量生命精心烹制的佳肴，在这一刻变得无比虚幻。
她看着手中丑陋的野果，又看了一眼因她而陷入死境的林凡。
最终，她沉默着，一口一口，将那份酸涩艰难地咽下。
为了活。
也为了……还债。
接下来的两天，林夕展现了惊人的适应力。
她找到了水源，学会了分辨十几种可食用的植物，甚至凭借远超常人的爆发力，徒手擒获了一只肥硕的野兔。
然后，她对着还在蹬腿的兔子，陷入了身为女王的沉思。
生吃？
茹毛饮血的画面让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生火？
她，神圣凯莎，天使之王，已知宇宙秩序的建立者……并不会钻木取火。
最终，那只幸运的兔子被无奈地放生。
女王的骄傲，在生存的窘迫面前，第一次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这天傍晚，引擎的轰鸣由远及近，打破了山林的宁静。
林夕心中警铃大作，身影一闪，藏匿于一块巨岩之后。
三个饕餮巡逻兵，端着暗能量武器，呈标准的战斗队形，正从山洞附近经过。
“队长，这片区域都搜烂了，除了几具地球大兵的尸体，屁都没有。”
“闭嘴。我神卡尔有令，格杀勿论。凯莎那碧池虽已陨落，但她的天使护卫，必须斩草除根。”
“收到。”
我神卡尔……
林夕的眼神，一瞬间冷到了极点。
那股被背叛、被愚弄的滔天怒火，混杂着无力回天的杀意，在她胸中翻涌。
如果她还有力量……
就在这时，为首的饕餮士兵，其探测器突然发出尖锐的鸣响。
“滴！滴！滴！”
“队长，能量反应！就在那个山洞里！”
糟了！
林夕的心脏猛地一沉。
是林凡！他体内的量子权能，即便沉寂，其逸散的能量波动也足以被侦测到！
三个饕餮立刻调转枪口，警惕地向山洞包抄而去。
来不及了。
林夕的大脑在刹那间完成推演。
逃，必死无疑。
战，尚有一线生机！
她不再隐藏，身体如猎豹般从岩石后暴起，主动迎向那三个武装到牙齿的战争机器！
“什么人！”
饕餮的反应极快，枪口瞬间转向。
但林夕更快！
她预判了他们的射击角度，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弧线切入，瞬间贴近一名饕餮的身侧。
她没有攻击坚固的头盔，而是右手成刀，用尽全身力气，狠狠劈在对方装甲的颈部连接处！
咔嚓！
一声脆响，那个饕餮的脑袋以一个诡异的角度耷拉下去，庞大的身躯轰然倒地。
但另外两道暗物质射线也已抵达！
林夕就地翻滚，灼热的能量擦着她的后背飞过，在地上留下两个深不见底的漆黑孔洞。
她躲到一棵巨树后，后背已是一片冰凉。
这具身体，扛不住一枪。
“火力压制！”
密集的能量射线瞬间将巨树轰击得千疮百孔，木屑与焦土四处飞溅。
林夕被完全压制，心中焦急万分。
一对二，赤手空拳，她找不到任何破局的可能。
这样下去，她和林凡……
绝望，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
也就在这一刻，她与林凡之间那道用生命构筑的链接，被这股强烈的情绪狠狠刺痛！
山洞口，一道虚弱却无比冰冷的声音，突兀地响起。
“欺负一个女人，你们也配称战士？”
林夕猛然回首。
那个昏迷了三天的男人，不知何时已经倚靠着洞壁站了起来。
他的身体还在微微颤抖，脸色依旧苍白。
但他的眼睛，睁开了。
那双漆黑的瞳孔里，没有半分刚睡醒的迷茫，只有一片足以冻结灵魂的森然寒光。
“滚，或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