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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铜棺盖合拢的闷响还在主墓室里回荡,李青握着刚融合的尸魄碎片,指尖能感受到碎片里传来的微弱脉动,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挣扎着想要挣脱。金缕玉衣尸虽然已经躺回棺中,周身的尸气却并未消散,反而像活物般在墙壁上流动,渐渐凝聚成一行行扭曲的字迹:

“吾师妒吾天赋,夺吾百鬼幡手稿,逐吾出派……”

字迹泛着青黑色的光,笔画间缠绕着怨毒的气息。云逍凑近细看,发现这些字的笔锋与赵玄阴账册上的笔迹如出一辙,只是更显狂躁,尾钩处的墨痕像毒蛇的信子,透着股不甘的戾气。

“是赵玄阴的怨气附在了尸气上。”苏荣用银针挑开一缕尸气,针尖立刻蒙上层黑霜,“这金缕玉衣尸被他用禁术炼了二十年,早就成了他宣泄执念的容器。”

柳念眉突然指着墙壁角落,那里的尸气正凝成幅模糊的画面:一个穿茅山道袍的年轻弟子跪在掌门面前,手里捧着本泛黄的册子,被掌门挥手打翻在地。弟子的脸隐在阴影里,只能看到他紧攥的拳头,指节泛白。

“是赵玄阴年轻时。”李青的目光落在那本被打翻的册子上,封面上“百鬼幡”三个字隐约可见,“他说的‘吾师’,应该就是当年的茅山掌门。”

话音刚落,桃木剑突然不受控制地飞出,剑尖直指金缕玉衣尸的胸口。李青想去抓,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按住——剑穗上的麒麟纹正与尸身胸口的位置产生共鸣,那里残留着尸魄碎片离体时留下的空洞,此刻正渗出缕缕青烟。

“它要让我们看真相。”云逍按住躁动的李青,“这尸身承载着赵玄阴的部分记忆,碎片离体后,记忆就藏不住了。”

桃木剑“噗”地刺入尸身胸口,没有遇到任何阻碍。金缕玉衣的玉片簌簌掉落,尸身突然剧烈震颤,化作一团浓白的青烟,在墓室中央凝成面水镜。镜中光影流动,渐渐显露出段尘封的往事:

那是三十年前的茅山藏经阁,月光透过窗棂洒在积灰的书架上,一个穿青色道袍的少年正蹲在地上,借着微弱的光线抄写禁术手稿。他约莫十七八岁,眉目清秀,却带着股与年龄不符的阴郁,正是年轻时的赵玄阴。手稿上画着复杂的幡阵图,旁边用朱砂写着“以魂养幡,以血炼魄”的批注。

“又在偷练禁术?”窗外传来个清亮的女声。赵玄阴猛地抬头,只见窗台上坐着个穿凤仪班戏服的女子,水红色的裙摆垂到地面,发间别着支白梅发簪,正是壁画中那个与李青面容相似的女子。

赵玄阴慌忙将手稿藏进袖中,脸颊涨得通红:“师姐别乱说,我只是……只是在整理旧档。”

女子笑着跳进阁内,戏服的水袖扫过书架,带起阵脂粉香:“玄阴,你瞒不过我。这‘百鬼幡’的禁术太过阴邪,掌门说了,练之必遭天谴。”她从袖中掏出半块玉佩,递到赵玄阴面前,“师父让我把这个给你,说你若肯放弃禁术,这枚‘镇心佩’能帮你稳固道心。”

玉佩是暖白色的羊脂玉,上面刻着半朵白梅,与黄大仙幼崽项圈上的麒麟纹碎片放在一起,竟能严丝合缝地拼合成完整的一朵!

李青的呼吸猛地一滞——幼崽项圈上的碎片,是黄大仙临终前塞给他的,当时只当是普通的护身符,没想到竟与赵玄阴师姐的玉佩同源。

镜中的赵玄阴没有接玉佩,反而攥紧了拳头:“师姐又来替掌门当说客?他就是怕我炼成百鬼幡,抢了他的地位!”他猛地抽出藏在身后的手稿,“你看,只要炼成这幡,我就能让茅山成为天下第一门派,到时候谁还敢看不起我们这些俗家弟子?”

女子的笑容淡了下去,白梅发簪在月光下泛着冷光:“玄阴,道心不正,术法再强也没用。你看这玉佩……”她指着上面的白梅,“花要慢慢开,道要慢慢修,急不来的。”

赵玄阴突然挥手打掉玉佩,玉佩摔在地上,裂成两半。“我不要你的施舍!”他的眼睛红了,“你和掌门一样,都觉得我出身低贱,不配练上乘术法!”

女子捡起地上的半块玉佩,眼神里满是失望:“既然你执迷不悟,我只能告诉掌门了。”

“别!”赵玄阴突然抓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师姐,再给我一次机会,就一次!我证明给你看,百鬼幡不是邪术!”

镜中的画面到这里突然破碎,青烟重新凝聚成金缕玉衣尸的模样,却比之前更透明了。它的脖颈处,勒痕突然变得清晰,与凤仪班账房先生赵守义的尸检记录完全吻合——两道平行的细痕,边缘带着轻微的挫伤,正是被细麻绳勒毙的痕迹。

“是他杀了赵守义。”李青的声音冷得像冰,桃木剑从尸身胸口抽出,带出的不再是黑血,而是洁白的玉屑,“赵守义发现他偷练禁术,他就杀人灭口,还嫁祸给玉麒麟。”

尸身突然对着柳念眉的方向弯了弯腰,像是在行礼,随即化作无数光点,融入李青手中的尸魄碎片。碎片上的黑气彻底消散,露出温润的玉质,上面刻着的“尸魄”二字被白梅花纹覆盖,与定魂佩上的纹样遥相呼应。

黄大仙幼崽突然跳上李青的肩头,用小爪子指着他手中的碎片。碎片与幼崽项圈上的玉佩拼合处,突然亮起金光,显露出一行极小的字:“白梅落处,魂归凤仪。”

“是柳轻眉的笔迹!”苏荣认出这行字的笔锋,与凤仪班戏服上的绣字完全相同,“她早就知道玉佩能拼合,特意在上面留了线索!”

云逍突然想起邙山壁画上的场景,穿戏服的女子腰间挂着完整的玉佩,而赵玄阴的道袍口袋里,露出半块玉佩的边角。“这玉佩本是一对,是柳轻眉和赵玄阴定情之物。”他看着拼合的玉佩,“后来两人反目,玉佩才碎成两半。”

柳念眉摸着定魂佩上的白梅,突然哼起段陌生的调子,旋律婉转,带着股淡淡的哀愁。“这是奶奶教我的《白梅引》,她说这是当年赵先生最爱听的曲子。”少年的声音有些发颤,“原来他们……”

李青将拼合的玉佩小心地收好,贴身藏在道袍里。玉佩贴着心口,传来温润的暖意,与白梅印记的温度渐渐融合。他突然明白赵玄阴的执念从何而来——不仅是对茅山掌门的怨恨,更是对柳轻眉的爱恨交织,这份扭曲的情感,支撑着他炼了二十年的百鬼幡,也毁了他自己。

主墓室的石门在身后缓缓关闭,像是在封存这段不堪的往事。通往镜心殿的甬道里,血腥味越来越浓,墙壁上开始出现新鲜的抓痕,深可见骨,显然不久前有活人被拖经过这里。

黄大仙幼崽的项圈麒麟纹突然亮了起来,比之前任何时候都要耀眼。它对着甬道深处叫了两声,声音里不再是恐惧,而是一种即将面对终局的坚定。

“快到了。”李青握紧桃木剑,剑穗金铃轻轻晃动,“赵玄阴在镜心殿等着我们,也等着一个了断。”

云逍拍了拍柳念眉的肩膀,少年虽然脸色发白,却挺直了脊背,握紧了怀里的血书。苏荣将银针重新排列在袖中,指尖的寒光与甬道尽头的微光交织在一起。

四人的脚步声在甬道里回荡,越来越清晰,越来越坚定。前方的光亮中,隐约可见“镜心殿”三个字的轮廓,刻在冰冷的石门上,像是在等待着被血与火重新洗礼。

甬道尽头的石门比想象中更沉,门缝里渗出的血腥味混着檀香,是凤仪班戏服常用的“凝神香”,只是此刻被尸气熏染,反而带着股甜腻的腥气。李青将拼合的玉佩贴在石门中央的凹槽上,白梅花纹与门楣的刻痕严丝合缝,只听“咔哒”一声轻响,石门上的往生教符咒如蛛网般裂开。

“吱呀——”石门缓缓开启的瞬间,镜心殿的全貌在火光中铺展开来。与侧室的阴森不同,这里竟布置得如同凤仪班的后台:墙上挂着半旧的戏服,绣架上绷着未完成的白梅图,角落里堆着上了漆的刀马旦靠旗,连空气中都飘着脂粉与松烟墨的气息。

最诡异的是殿中央的血池,池边摆着张梳妆台,铜镜蒙着层黑雾,镜前的妆奁里插着支白梅发簪,与柳轻眉壁画上的那支一模一样。赵玄阴正背对着他们坐在妆台前,手里拿着支眉笔,对着铜镜描眉,道袍的袖口沾着暗红的血渍,却动作轻柔,仿佛在呵护什么稀世珍宝。

“你们来了。”赵玄阴没有回头,声音透过黑雾传来,带着种奇异的温柔,“我等这一天,等了三十年。”他放下眉笔,拿起妆奁里的发簪,轻轻插在自己的发髻上,“轻眉总说,我穿道袍太素净,配支白梅发簪才好看。”

李青的桃木剑在掌心微微颤动,道袍上的白梅印记与血池的黑气产生激烈对抗,发出“滋滋”的响声。他注意到血池里漂浮着无数戏服残片,每片上都绣着半朵白梅,与赵玄阴发间的簪子纹样呼应,正在被池水泡得发胀。

“这些是凤仪班的戏服。”柳念眉的声音发颤,定魂佩的青光撞上血池边缘,竟在池面上烧出个小孔,露出底下堆积的骸骨——都是些年轻女子的骨架,指骨上还套着唱戏用的银指甲。

“是轻眉的姐妹们。”赵玄阴终于转过身,镜片后的眼睛里没有疯狂,只有种近乎偏执的哀伤,“她们不肯陪轻眉留下,我只好把她们‘请’回来。你看这血池,用百鬼幡的煞气养着,能让戏魂永远不散,就像她们还在后台说笑一样。”

他突然指向梳妆台的抽屉,里面露出半截泛黄的戏本,封面上写着《白梅引》:“这是轻眉最后一次登台的本子,她唱到‘梅落香消’时,眼泪掉在戏词上,晕开了三个字。”

李青的目光穿透黑雾,看到戏本上被泪水晕开的正是“玄阴绝”三个字,笔迹娟秀,却带着股决绝的力道。他突然明白,柳轻眉不是死于意外,而是发现赵玄阴用活人炼幡后,选择用自己的魂魄封印百鬼幡,才被他记恨至今。

“她恨我。”赵玄阴抚过铜镜上的黑雾,镜中突然映出柳轻眉的身影,穿水红戏服,正对着他摇头,“可她不知道,我炼百鬼幡,不是为了称霸江湖,是为了留住她。”他从怀中掏出半块玉佩,与李青怀里的那半块遥遥相对,“当年她摔碎玉佩时,我捡了最碎的一块,藏在发髻里,藏了三十年。”

血池突然剧烈翻涌,池底伸出无数只手,抓着戏服残片往水下拖,发出凄厉的哀嚎。赵玄阴的发簪突然炸裂,白梅碎成粉末融入血池,池面上的半朵白梅戏服残片瞬间拼合成完整的图案,化作道白光冲向赵玄阴。

“轻眉!”赵玄阴伸出手想要抓住白光,却被光团狠狠撞在胸口,道袍上的往生教符咒如蝴蝶般脱落,露出底下绣着的白梅里子——那是柳轻眉亲手为他缝的,针脚细密,还留着她惯用的回针结。

“你骗了她,也骗了你自己。”李青的桃木剑直指赵玄阴的咽喉,金光与定魂佩的青光交织成网,将血池的黑气牢牢锁在池内,“你不是想留住她,是想占有她,连她的魂魄都不肯放过。”

赵玄阴看着自己道袍的里子,突然笑了起来,笑着笑着眼泪就顺着脸颊滑落,砸在铜镜上,黑雾瞬间消散,露出镜中真实的自己——头发花白,皱纹深刻,早已不是当年那个眉目清秀的少年,只有发间还残留着白梅粉末的清香。

“是啊……我骗了自己……”他的声音越来越低,血池的黑气突然失控,顺着他的七窍往里钻,“轻眉说过,梅花开得太盛,会谢得快……可我偏要它开在血里,永不凋谢……”

白梅里子突然燃起金光,与李青道袍的印记产生共鸣,在半空凝成柳轻眉的虚影。她穿着完整的戏服,对着赵玄阴轻轻摇头,指尖划过他的发髻,那里的白梅粉末突然化作无数光点,融入血池的骸骨中。

骸骨在光点中渐渐变得透明,露出底下沉睡的戏魂,个个穿着完整的戏服,对着柳轻眉的虚影盈盈下拜,随后化作白梅花瓣,顺着血池的水流漂向殿外,消失在晨光中。

赵玄阴看着戏魂离去的方向,眼中的执念渐渐消散,身体在金光中变得透明。他最后看了眼李青怀里的玉佩,轻声说了句“替我告诉轻眉,梅花开了”,便化作一缕青烟,与血池的黑气一起被白梅金光净化,只留下支断裂的白梅发簪,落在梳妆台上。

镜心殿的血池渐渐褪去血色,露出底下刻着的白梅阵,正是柳轻眉生前布下的净化阵。黄大仙幼崽跳到阵中央,项圈麒麟纹与阵图的光点交相辉映,发出温暖的光芒。

李青捡起梳妆台上的断簪,簪头的白梅虽然断裂,却依旧莹润,像是还残留着柳轻眉的温度。他将断簪与玉佩放在一起,突然觉得道袍上的白梅印记变得无比轻盈,像是卸下了压在心头三十年的重负。

“结束了。”云逍扶住摇摇欲坠的柳念眉,少年的定魂佩上,青光与无数细小的白梅光点缠绕,发出《白梅引》的旋律,清越婉转,带着终于释然的暖意。

殿外的晨光穿透窗棂,照在散落的戏服残片上,将半空中漂浮的白梅花瓣映得如同碎金。李青望着晨光中的花瓣,突然明白赵玄阴到死都没懂的道理——真正的陪伴从不是禁锢,而是让所爱之人,能像白梅一样,自由地盛开,坦然地凋零。

镜心殿的晨光里,白梅花瓣渐渐消散,只留下空气中淡淡的脂粉香。李青将断簪与玉佩小心收好,转身看向那些被血池浸泡的戏服残片,突然想起柳轻眉日记里的话:“凤仪班的戏服,要带着念想烧,才能让戏魂安心离去。”

“我们烧了它们吧。”柳念眉的声音带着哽咽,定魂佩的青光包裹着最完整的几片残片,“奶奶说,戏服沾了太多怨气,留在世上会惹祸。”

云逍从行囊里翻出火折子,却被李青拦住。他捡起片绣着白梅的戏服,指尖抚过针脚:“不必烧。赵玄阴用煞气困住它们,我们就用阳气净化它们。”他将残片放在阳光下,道袍上的白梅印记微微发亮,“让阳光晒透,让清风拂过,比烈火更能消弭怨怼。”

苏荣找来绳子,将戏服残片一一系在殿外的廊下。晨风拂过,残片上的血渍在阳光下渐渐褪去,露出底下洁白的梅瓣,像是无数只白色的蝴蝶在风中飞舞。黄大仙幼崽蹲在廊柱上,看着残片发出轻快的叫声,项圈麒麟纹的光与阳光交织,温暖而明亮。

临近午时,戏服残片已经变得洁白如新。柳念眉取下片最完整的,小心地叠好放进怀里:“等重建了凤仪班,我要把这个绣成新的戏服,就叫‘白梅魂’。”

李青看着少年眼中的光芒,突然觉得道袍上的白梅印记变得无比鲜活。他想起赵玄阴镜前描眉的模样,想起柳轻眉戏本上的泪痕,突然明白有些执念,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占有,而是为了证明自己曾那样深刻地存在过。

离开镜心殿时,赵守义的血书被柳念眉小心地收进定魂佩的青光里。玉佩突然变得滚烫,里面传来账房先生温和的声音:“多谢各位成全,我终于能去见轻眉班主了。”

青光散去后,血书化作点点荧光,融入邙山的晨雾中。李青知道,这些被辜负的善意,这些被扭曲的深情,终于在阳光下找到了归宿。

山脚下的官道上,丫儿正带着瓦窑村的孩子们绣白梅。看到他们走来,孩子们纷纷举起绣绷,上面的白梅歪歪扭扭,却透着股蓬勃的生气。

“李道长!”丫儿举起自己的绣品,上面的白梅完整而饱满,“我把爹的那半朵,和娘留下的那半朵,绣在一起了。”

李青的目光落在绣品上,突然想起赵玄阴发间的白梅簪,想起柳轻眉戏服上的回针结。原来那些散落的半朵梅,终会以另一种方式拼合,就像那些错过的人,错过的事,总会在时光里找到和解的可能。

黄大仙幼崽从李青怀里跳下,跑到孩子们中间,用小爪子拨弄着绣线,惹得孩子们一阵欢笑。阳光洒在他们身上,将白梅花影映在地上,像是一张温柔的网,兜住了所有的过往与将来。

“该走了。”云逍拍了拍李青的肩膀,远处的天际线泛起淡淡的金光,“听说洛阳城的牡丹开了,比白梅更艳。”

李青点点头,最后看了眼邙山深处的万魂窟方向。那里的雾气已经散去,露出青翠的山峦,像是从未有过阴霾。他知道,有些故事结束了,但新的故事,正在白梅飘落的地方,悄然开始。

洛阳城的牡丹确实开得盛,朱红的、粉白的、紫黑的,挤挤挨挨地压弯了枝头,连空气里都飘着甜腻的花香。李青几人找了家临着花圃的客栈,推开窗就能看见半墙的姚黄魏紫,与道袍上的白梅印记相映,倒生出几分雅趣。

黄大仙幼崽趴在窗台上,小鼻子不停嗅着花香,项圈麒麟纹的光忽明忽暗。它突然对着花圃深处“呜呜”叫了两声,那里的牡丹花丛里,隐约藏着个穿青布衫的身影,正鬼鬼祟祟地往花丛里埋着什么。

“是往生教的人。”云逍的青铜剑在袖中轻颤,剑穗的流苏扫过窗棂,“看手法是在埋‘聚阴符’,想借牡丹的阳气养阴气。”

苏荣掏出琉璃瓶,里面的净花露泛着微光:“这些牡丹是贡花,月底要送进宫的。若被符咒污染,怕是会生出变故。”

李青推开房门,道袍的白梅印记微微发烫:“去看看。”

花圃深处的泥地里,果然插着十几张黄符,符纸用朱砂画着往生教的“阴”字,边缘缠着晒干的罂粟花,正是聚阴符的特征。埋符的青衫人见他们过来,撒腿就跑,却被黄大仙幼崽绊倒在地,摔了个嘴啃泥。

“说!谁让你来的?”柳念眉踩住他的后颈,定魂佩的青光照得他满脸惨白。

青衫人哆嗦着指向城西的方向:“是……是黑牡丹教的圣女,她说要让洛阳城的牡丹都变成黑色,为……为玄阴教主报仇!”

“黑牡丹教?”李青皱眉,从未听过这名号。

苏荣突然想起什么,从行囊里翻出本旧卷宗:“是往生教的分支!卷宗里记着,三十年前有个姓魏的女弟子,痴迷用活人精血培育黑牡丹,被赵玄阴逐出师门,没想到竟另立了教派。”

青衫人被捆在客栈的柱子上,还在不停念叨:“圣女说了,等黑牡丹开了,就能召唤百鬼幡的残魂,到时候……”

话没说完,就被黄大仙幼崽一口咬住耳朵,疼得嗷嗷直叫。

“别跟他废话。”云逍擦着青铜剑,“今晚去城西看看,黑牡丹教的老巢,多半就在那里。”

夜幕降临时,洛阳城的花圃突然飘起黑雪,细看竟是被染黑的牡丹花瓣。李青站在客栈楼顶,望着城西方向的黑气,道袍上的白梅印记与怀中的镜心玉佩同时发亮:“他们开始了。”

四人一兽悄悄潜入城西的废弃花窖,里面果然种满了黑牡丹,花瓣边缘泛着诡异的红光,花心处缠着细小的锁链,隐约能看到锁链尽头拴着孩童的魂魄。花窖中央的高台上,一个穿黑裙的女子正对着祭坛念咒,祭坛上摆着半块百鬼幡残片,幡面的白梅图案被黑气笼罩。

“是魏三娘。”苏荣认出女子腰间的银锁,正是卷宗里记载的信物,“她手里的残片,是赵玄阴当年分给她的。”

魏三娘突然转过身,脸上涂着浓艳的脂粉,眼角画着黑色的梅妆:“来了就别躲了,我等你们很久了。”她抓起祭坛上的残片,黑牡丹突然剧烈晃动,花瓣纷纷脱落,化作无数只黑蝶,扑向李青等人。

“用镜心玉佩!”李青将玉佩举过头顶,白光瞬间笼罩花窖,黑蝶撞上白光,纷纷化作白梅花瓣,落在黑牡丹上,竟让黑色的花瓣渐渐透出粉色。

“不可能!”魏三娘尖叫着,将残片狠狠摔在祭坛上,“玄阴教主说了,百鬼幡的力量无人能挡!”

柳念眉突然唱起《白梅引》,定魂佩的青光与玉佩的白光交织,那些被锁链拴住的孩童魂魄突然清醒,纷纷冲向魏三娘,扯掉她的黑裙,露出底下穿的凤仪班戏服——是件残破的青衣,胸口绣着半朵白梅。

“你也是凤仪班的人?”李青失声惊呼。

魏三娘的梅妆被泪水冲花,露出与柳轻眉相似的眉眼:“我是轻眉师姐的师妹!当年她不肯跟玄阴走,我……我只是想帮他们在一起!”她指着黑牡丹,“这些牡丹里,都藏着凤仪班姐妹的残魂,我要让她们看着,玄阴的百鬼幡如何称霸天下!”

“你错了。”李青的声音温和却坚定,“柳班主不是不肯跟他走,是不肯看着他堕入魔道。这些姐妹的魂魄,也不是想称霸天下,只是想安心离去。”

镜心玉佩的白光突然暴涨,照亮花窖深处的暗格,里面藏着几十封柳轻眉的信,信上劝魏三娘回头的字迹,已经被泪水晕开了大半。

魏三娘捡起信,手指颤抖着抚摸字迹,黑牡丹突然纷纷凋谢,露出底下洁白的根须。孩童的魂魄挣脱锁链,对着李青深深鞠躬,化作光点融入玉佩。

“师姐……我错了……”魏三娘瘫坐在地,百鬼幡残片在白光中化为灰烬,“玄阴他……他早就疯了,可我还抱着他的话当念想……”

花窖的顶突然裂开,月光洒在凋谢的黑牡丹上,竟让根须处冒出嫩绿的新芽。李青知道,这里的罪孽,终于要被月光洗净了。

花窖顶的裂口越来越大,月光如流水般倾泻而下,落在魏三娘颤抖的肩头。她手里攥着柳轻眉的信,信纸边缘被泪水浸得发皱,上面“莫要执念”四个字的笔迹,温柔得像是在轻轻拍她的手背。

“当年轻眉师姐被玄阴困住,是我偷偷放她走的。”魏三娘的声音嘶哑,梅妆糊成了黑团,“可她跑到半路又回来了,说要烧了百鬼幡的手稿。我劝她别去,她却说……说戏文里的忠义,不能只在台上唱。”

她突然指向花窖角落的木箱,里面堆着些褪色的戏服,最上面那件绣着完整的白梅,针脚与柳轻眉的笔迹如出一辙:“这是师姐最后穿的戏服,她被玄阴打伤时,血就染在这梅蕊上。我把血刮下来,混在花肥里,才种出这些黑牡丹……我以为这样,就能留住她的影子。”

李青拿起戏服,梅蕊处的暗红血渍早已干涸,却在镜心玉佩的白光中微微发亮,透出柳轻眉残留的气息——不是怨恨,而是悲悯,像月光一样柔和。

“她从未怪过你。”李青将戏服铺在月光下,血渍在光中渐渐化作白梅花瓣,“你看,她一直想让你明白,执念就像这黑牡丹,看着浓烈,根里却全是苦的。”

魏三娘看着花瓣在空中飘散,突然捂住脸痛哭起来,哭声里混着三十年来的悔恨与委屈。黄大仙幼崽走到她脚边,用头轻轻蹭她的手背,项圈麒麟纹的光温温的,像是在安慰。

花窖外传来孩童的笑声,是那些被解救的魂魄,正在月光下追逐嬉戏。他们的身影越来越淡,最终化作点点荧光,融入洛阳城的牡丹花丛中。苏荣望着这一幕,轻声道:“看来她们是选了个好地方安息。”

云逍将魏三娘扶起,青铜剑挑开她腰间的银锁,锁芯里掉出半块玉佩,与李青手中的镜心玉佩拼在一起,正好是朵完整的白梅:“这是玄阴给你的?”

魏三娘点头,泪水还在往下掉:“他说等百鬼幡炼成,就用这对玉佩跟我和师姐结为道侣……我竟信了三十年。”

玉佩在月光下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在嘲笑这场荒唐的执念。李青将完整的玉佩递给她:“现在还给他,不晚。”

魏三娘接过玉佩,用力掷向花窖深处的黑牡丹根须。玉佩落地的瞬间,根须突然燃起金色的火焰,将所有残留的阴气烧得一干二净,只留下满地洁白的灰烬,在月光中泛着微光。

“我要去凤仪班的旧址看看。”魏三娘的声音平静了许多,脱下黑裙,露出里面的青衣,“轻眉师姐说过,戏班的后台永远给我留着位置。”

柳念眉从怀里掏出那片戏服残片:“我带你去,那里正在重建,正好缺个懂戏服的师傅。”

魏三娘看着残片上的白梅,眼眶又红了,却笑着点了点头。

离开花窖时,天已经蒙蒙亮。洛阳城的牡丹在晨光中舒展花瓣,黑牡丹的灰烬被晨风吹散,落在花圃里,竟让新开的牡丹多了几分温润的白。

黄大仙幼崽趴在李青肩头,打了个哈欠,项圈麒麟纹的光懒洋洋的。李青摸了摸它的头,看向东方泛起的鱼肚白,道袍上的白梅印记与镜心玉佩的光渐渐合一,温暖而坚定。

“下一站去哪?”云逍问,青铜剑的剑穗在晨光中闪着金光。

李青望着远处的城门,那里有赶早的旅人正在启程,行囊里装着新摘的牡丹:“听说江南的梅花开得晚,我们去看看。”

云逍笑了,苏荣也笑了。柳念眉抱着魏三娘递给他的戏服图谱,脚步轻快得像踩在云端。

晨光里,四人一兽的身影渐渐远去,只留下洛阳城的牡丹,在风中轻轻摇曳,像是在唱一首关于和解与新生的歌。

江南的梅雨季总带着股缠绵的湿意,细雨打在青石板路上,溅起细碎的水花,将乌篷船的橹声泡得软软的。李青几人坐在船头,看着两岸粉墙黛瓦的人家,檐角垂着的雨帘里,偶尔探出枝白梅,花瓣上沾着水珠,像是美人含泪的眼。

“前面就是乌镇了。”撑船的老艄公放下橹,指着远处笼罩在雾气中的石桥,“镇上的梅家大院,种着江南最老的白梅树,只是这几年不大太平,说是夜里总听到有人唱戏。”

黄大仙幼崽从李青怀里探出头,小鼻子在雨雾中嗅了嗅,项圈麒麟纹泛起淡淡的蓝光。它突然对着梅家大院的方向轻叫,声音里带着好奇——那雾气中飘来的戏腔,竟与凤仪班的《白梅引》有七分相似,只是尾音拖得更长,带着股化不开的哀怨。

“是‘水音腔’。”柳念眉的定魂佩微微发烫,少年侧耳细听,“奶奶的日记里提过,这是江南独有的唱法,气若游丝,最适合唱悲情戏。”

船靠岸时,雨恰好停了。梅家大院的朱漆大门虚掩着,门环上的铜锈被雨水冲得发亮,门缝里透出淡淡的檀香,混着梅蕊的清气,与洛阳的牡丹香截然不同,带着种岁月沉淀的静穆。

“有人在里面。”李青推开大门,桃木剑的剑穗轻轻晃动。庭院里的白梅树果然粗壮,枝桠如虬龙般伸向天空,树下摆着张半旧的绣架,上面绷着块素色绸缎,针脚刚起了个头,正是朵含苞待放的白梅。

正屋的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穿月白衫的老妪拄着拐杖走出来,鬓边别着朵干制的白梅,脸上的皱纹里还沾着未干的墨痕——她方才正在写字,宣纸上“梅魂”二字墨迹淋漓,笔锋与柳轻眉的戏本批注如出一辙。

“是凤仪班的后人吧?”老妪的声音带着水汽的沙哑,目光落在柳念眉的定魂佩上,“这玉佩上的白梅,还是我当年绣的呢。”

众人皆是一惊。柳念眉连忙掏出奶奶的日记:“您认识柳轻眉班主?”

老妪接过日记,指尖抚过泛黄的纸页,眼眶渐渐泛红:“我是梅若雪,当年在凤仪班唱小旦,轻眉是我的开蒙师傅。”她指着绣架上的绸缎,“这是我给她准备的寿礼,没想到……”

话音未落,后院突然传来“哐当”一声,像是铜镜落地的脆响。白梅树的枝桠剧烈晃动,落下的花瓣在半空凝成个穿水红戏服的虚影,正是柳轻眉的模样,正对着西厢房的方向流泪。

“是轻眉的戏魂!”梅若雪激动地往前走,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挡住。虚影突然转向李青,水袖指向西厢房的匾额,上面“镜心阁”三个字被雨水浸得发黑,与南京镜心殿的字迹同源。

李青的道袍白梅印记突然发烫,镜心玉佩在怀中震动,散出的白光穿透西厢房的门窗。他握紧桃木剑,推门而入——屋内的陈设与南京镜心殿的梳妆台惊人地相似,铜镜蒙着层绿锈,妆奁里插着支玉簪,簪头的白梅缺了半瓣,与赵玄阴发间那支断簪正好互补。

“这是轻眉当年的住处。”梅若雪的声音带着哽咽,“她从茅山逃出来后,就在这里落脚,白天教我唱戏,夜里偷偷画百鬼幡的破阵图。”她指着墙角的暗格,“图就藏在里面,后来玄阴找来了,她……她为了护我,被抓走了。”

暗格打开的瞬间,一股寒气扑面而来,里面藏着的不是阵图,而是件绣满符咒的戏服,衣摆处用鲜血写着“魂锁梅根”四个字。戏服接触到镜心玉佩的白光,突然剧烈燃烧,化作只白梅形状的纸鹤,飞出窗外,落在老梅树的根部。

树根处的泥土突然松动,露出个小小的铜匣。李青打开匣子,里面是半块铜镜,与南京找到的镜心碎片拼在一起,正好组成完整的圆形,镜面映出的不是人影,而是柳轻眉与梅若雪的合照——两个穿戏服的少女依偎在梅树下,笑得眉眼弯弯,发间都别着白梅。

“原来‘镜心’不止是信物。”云逍看着铜镜里的影像,突然明白,“它是轻眉用来记录真相的镜子,每块碎片里,都藏着段往事。”

铜镜突然发出耀眼的光芒,将白梅树笼罩其中。树洞里传出细微的响动,飞出无数只萤火虫,在半空组成《白梅引》的曲谱,音符闪烁着,像是柳轻眉在无声地歌唱。

梅若雪跟着旋律轻轻哼唱,老妪的声音虽苍老,却带着水音腔独有的缠绵,将三十年的思念都揉进了戏词里。黄大仙幼崽蹲在她肩头,项圈麒麟纹与萤火虫的光芒交织,温暖得像是午后的阳光。

曲终时,白梅树的枝桠上突然冒出点点花苞,在雨雾中缓缓绽放,花瓣上的水珠滚落,滴在铜匣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在为这段迟来的重逢鼓掌。

“她一直都在。”李青将完整的铜镜递给梅若雪,镜面里的柳轻眉对着老妪微笑,渐渐化作光点,融入盛开的白梅中,“以另一种方式,陪着你。”

梅若雪捧着铜镜,泪水落在镜面,与柳轻眉的影像重叠在一起,分不清谁是谁的泪。雨又开始下了,这次却带着股清甜的气息,打在白梅花瓣上,像是在洗去所有的悲伤。

离开乌镇时,老艄公说梅家大院的白梅开得比往年都盛,夜里再没听到过哀怨的戏腔,只有风吹花瓣的声音,像极了少女的笑声。

乌篷船驶离石桥时,李青回头望去,只见老梅树的枝桠间,隐约有两个穿戏服的身影在对唱,水袖翻飞,与漫天飞舞的白梅花瓣融为一体,美得像场不愿醒来的梦。

黄大仙幼崽在他怀里蹭了蹭,发出满足的呼噜声。李青摸了摸它的头,看向远处的烟雨江南,道袍上的白梅印记与镜心玉佩的光在雨雾中流转,温柔而绵长。

“下一站去哪?”柳念眉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定魂佩上还沾着白梅的香气。

李青望着水天相接的地方,那里的雾气正渐渐散去:“听说塞北的雪梅最耐寒,我们去看看。”

橹声再次响起,伴着雨声,摇向更远处的江湖。而乌镇的白梅,在雨中开得正好,像是在说,有些故事虽然落幕,却永远不会真正结束。

塞北的风带着沙砾的粗粝,刮在脸上像小刀子。李青裹紧道袍,看着远处雪原上的黑点——那是牧民说的“梅骨坡”,据说坡上长着唯一一株雪梅,枝干如铁,花开时能映红半片雪地,只是近三年总有人在坡下失踪,连尸骨都寻不见。

黄大仙幼崽缩在李青怀里,小爪子扒着衣襟,项圈麒麟纹泛着微弱的金光。它对着梅骨坡的方向轻颤,喉咙里发出“呜呜”的低鸣,显然那里的邪气比江南的怨魂要凛冽得多。

“前面就是了。”云逍勒住马缰,青铜剑在鞍前轻晃,剑穗的流苏上结着层薄冰,“风里有血腥味,混着尸油的腻气,是往生教的‘炼骨阵’。”

苏荣展开从乌镇带的铜镜,镜面映出的梅骨坡笼罩着团黑雾,雾中隐约有无数白骨在蠕动,组成个巨大的梅枝形状,正是百鬼幡的阵眼轮廓。“他们在用活人骸骨养阵,想借塞北的阴寒之气重铸百鬼幡。”

李青的道袍白梅印记突然发烫,镜心玉佩在怀中震动,透出的白光与雪原的反光交织,在半空凝成柳轻眉的虚影。她对着梅骨坡的方向抬手,指尖落下处,黑雾里突然爆出朵白梅,瞬间被寒气冻成冰晶。

“是轻眉班主在指引我们。”柳念眉握紧定魂佩,玉佩的青光穿透寒风,“她想让我们毁掉阵眼的雪梅。”

四人策马靠近坡底,才发现所谓的雪梅竟是株假树——枝干是用孩童的腿骨拼接而成,花瓣是用冻硬的人皮缝制,花心处嵌着颗黑木珠,正是白鬼幡的幡心碎片,散发的黑气顺着骨枝蔓延,将周围的积雪都染成了暗灰色。

“丧心病狂!”李青的桃木剑直刺黑木珠,金光劈开冻人皮瓣,露出底下缠绕的锁链,链环上刻着往生教的符咒,每节链环里都塞着片干枯的梅瓣,细看竟是孩童的指甲。

“这些孩子是被活剥了指甲……”苏荣的银针脱手而出,刺穿最近的骨枝,黑血顺着针尾滴落,在雪地上烧出个小坑,“是魏三娘提过的‘骨梅教’,他们崇拜用骨血养梅,说是能换来长生。”

树顶突然传来沙哑的笑声,个穿兽皮袍的汉子踩着骨枝跳下,手里攥着串骷髅头手链,每个骷髅眼里都插着朵干雪梅:“你们毁了黑牡丹教,还敢来坏我们的好事?教主说了,取你们的麟血来祭梅,定能让百鬼幡重开。”

他猛地扯断手链,骷髅头在空中炸开,化作无数黑蛾扑向李青。黄大仙幼崽突然从怀里窜出,项圈麒麟纹爆发出强光,黑蛾撞上金光,纷纷坠地化作雪水,露出底下藏着的细小骨针。

“是‘蚀骨蛾’,用婴孩指骨磨成的。”云逍的青铜剑横扫,剑气在雪地上划出道冰墙,将汉子困在其中,“他身上有往生教护法的令牌,看来是赵玄阴的旧部。”

汉子在冰墙里疯狂撞击,兽皮袍裂开处露出青黑色的皮肤,上面用血画着与骨梅相同的符咒:“你们不懂!这雪梅吸收的魂魄越多,开花时就越艳!当年玄阴教主亲眼见过,说这是天下最美的景致!”

李青的桃木剑突然刺入骨梅的主枝,镜心玉佩的白光顺着剑刃涌入,黑木珠发出凄厉的尖啸,幡心碎片的邪气与骨枝里的冤魂产生激烈对抗,竟让假树剧烈摇晃,冻人皮瓣纷纷脱落,露出底下蜷缩的孩童魂魄。

“是他们在哭。”柳念眉的《白梅引》在寒风中响起,定魂佩的青光温柔地包裹住魂魄,“别怕,我们带你们回家。”

孩童的魂魄在歌声中渐渐舒展,小手拉着小手,组成道白色的光带,缠住汉子的脚踝往冰墙下拉。他发出惊恐的尖叫,身体在光带中迅速消融,化作黑灰融入雪地,只留下那块护法令牌,在雪地里闪着幽光。

骨梅在白光中寸寸碎裂,黑木珠脱离枝桠的瞬间,突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与镜心玉佩合二为一。玉佩上的白梅图案添了几分凛冽的风骨,像是吸收了塞北的寒气,变得更加坚韧。

雪地上的暗灰色渐渐褪去,露出原本的洁白。远处传来牧民的欢呼,他们说失踪的孩子托梦给家人,说自己跟着朵白梅走了,再也不用受冻。

李青望着重新变得纯净的雪原,道袍上的白梅印记与玉佩的光在风中流转。黄大仙幼崽趴在他肩头,小鼻子沾着雪粒,对着南方轻叫——那里的梅雨季应该刚过,乌镇的白梅或许还带着水汽的甜润。

“往南走吧。”云逍收起青铜剑,剑穗的冰碴在阳光下融化成水珠,“听说岭南的梅花是红的,像极了戏台上的胭脂。”

苏荣将铜镜小心收好,镜面里还映着骨梅坡的残影,只是黑雾已散,露出片青翠的草芽,正从雪地里探出头来。柳念眉把定魂佩贴在脸颊,那里还残留着孩童魂魄的暖意。

四人一兽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雪原尽头,身后的梅骨坡上,不知何时真的冒出株小小的梅树苗,枝干纤细,却在寒风中挺得笔直,像是在预示着,只要心存善念,再凛冽的寒冬,也会有花开的那天。

往南行的路渐渐染上暖意,过了黄河,连风都变得柔和起来。柳念眉的《白梅引》还带着塞北的清冽,唱到转音处,却已融进几分江南的婉转——路边的垂柳抽出新绿,田埂上的荠菜开着细碎的白花,像是把雪原的纯净揉进了泥土里。

黄大仙幼崽趴在李青肩头,小爪子扒着他的道袍,鼻尖沾的雪粒早就化了,换成了沾着晨露的草香。它时不时对着远处的杏林轻叫,那里的花苞鼓鼓囊囊,眼看就要炸开一片粉白。

“前面是亳州,”云逍勒住马,指着路边的石碑,“听说这里的药市很盛,或许能找到些稀罕的香料,给玉佩添点新韵。”

进了城,果然闻到空气中飘着药香与脂粉香的混合气息——药市旁挨着香市,摊主们支着竹架,摆着晒干的桂花、研磨的玫瑰膏,还有浸在香油里的白兰花瓣,琳琅满目。李青走到个老摊位前,摊主正用银刀细细削着檀香木,木屑落在青瓷盘里,像堆碎雪。

“小哥看看这个?”摊主递过块月牙形的香木,“海南来的降真香,埋在土里三十年,剖开才见这蜜色,配你们带的玉佩正好。”

李青接过轻嗅,那香气醇厚绵长,带着点焦糖的甜,与玉佩本身的清冽撞在一起,竟生出种温润的层次感。他刚要开口,却见柳念眉站在隔壁摊位前,手里捏着支缠满银丝的香簪,簪头是朵含苞的红梅,簪尾刻着极小的“眉”字。

“是当年青眉班主的手艺。”柳念眉指尖轻抚簪尾,声音发颤,“她总说,做香簪要像唱戏,三分靠料子,七分靠心气,才能让戴的人感受到那份巧思。”

摊主是个白发老太太,闻言笑了:“姑娘识货!这是十年前收的旧物,原主是个唱花旦的,说要去塞北寻个人,临走前把一箱簪子都寄存在我这,说若有天遇到懂戏的,就送一支当念想。”

李青心头一动,将降真香木递给老太太:“您能帮着把这香木嵌在簪尾吗?既留着念想,也添点新味。”

老太太眯眼打量着玉佩,又看了看香簪,点头道:“好说——这香木性温,玉佩带着寒劲,嵌在一起正好中和,就像塞北的雪遇到江南的雨,妙得很。”

傍晚离开亳州时,柳念眉将那支簪子插在发间,降真香的暖香混着玉佩的清冽,随脚步轻轻浮动。黄大仙幼崽凑过去嗅了嗅,舒服地蜷成一团,在李青怀里打起了小呼噜。

云逍望着天边的晚霞,突然笑道:“往前再走半月,就能到岭南了。听说那里的梅树是长在水边的,花开时落瓣飘在水里,能引着鱼群来啄,像极了戏文里‘落花流水皆有情’的景。”

苏荣低头摸着铜镜,镜面映出发间的簪影,轻声接道:“那正好,把镜心玉佩放在水里养养,说不定能染上点水韵,让这一路的故事,都沉淀得更柔些。”

马蹄踏过青石板路,带着新添的香韵,往更暖的南方去了。路边的杏花正开得热闹,像是在为他们铺一条香雪之路,每一步都踩着春天的尾巴。

船行至岭南水乡时,两岸的梅树果然临水而栽,只是花期已过,枝头挂着青涩的小梅子,倒映在水里,随波晃出细碎的绿影。李青将镜心玉佩系在船舷边,让水流轻轻漫过玉面——玉佩浸在水里,竟渐渐透出层淡淡的粉晕,像是把一路收集的风雪、花香都融在了里面。

黄大仙幼崽蹲在船头,爪子扒着船沿捞水里的梅子,被柳念眉拍了下脑袋:“小心掉下去,这水里可有食人鱼呢。”小家伙委屈地缩回头,却偷偷叼了颗梅子丢进玉佩旁边的水里,看鱼群争食时,尾巴扫得水面哗哗响。

云逍坐在船尾煮茶,紫砂壶里滚着岭南特有的凤凰丹丛,茶香混着水汽漫开来。“前面就是榕树镇,镇上有个老戏台,据说每晚都有班子唱《牡丹亭》,正好赶上‘游园惊梦’一折。”他往李青杯里添了茶,“你不是总说,想学那折里的水袖吗?去看看也好。”

柳念眉摸着发间的香簪,降真香的暖香浸了水汽,更显温润:“我倒是听说,镇上的老木匠会做‘戏偶’,能把人的模样刻得七分像,还会动呢。要是能给咱们几个刻一套,也算留个全影。”

船靠岸时,夕阳正把水面染成金红。镇上的老戏台果然锣鼓喧天,台上的杜丽娘水袖翻飞,眼波流转间,竟有几分柳念眉唱《白梅引》时的神韵。李青望着台上,忽然觉得发间的玉佩轻轻发烫——原来那粉晕不是水色,是把刚才柳念眉笑时眼里的光,也收了进去。

散戏后,老木匠的铺子还开着门。昏黄的油灯下,他正给一个戏偶描眉眼,见他们进来,指了指墙上挂的样品:“要做戏偶?得说清模样神态,我这刻刀认人呢。”

柳念眉抢先道:“我要这个黄大仙的,就得是它蹲在船头捞梅子的傻样!”小家伙似懂非懂,对着老木匠龇了龇牙。

云逍笑着补充:“给李青刻个执剑的,玉佩要透着水光;我就随意,手持茶盏便好。”

李青看着老木匠拿起刻刀,忽然开口:“加朵白梅在柳姑娘的戏偶发间吧,就像她总别着的那样。”

油灯的光落在众人脸上,映着窗外渐浓的夜色,把这水乡的温柔,一点点刻进了木头里,也刻进了一路同行的时光里。

老木匠的刻刀在木头上游走,木屑簌簌落下,渐渐勾勒出柳念眉的轮廓。他眯眼打量着柳念眉发间的白梅,又瞥了眼黄大仙幼崽蹲在船头的憨态,刀锋一转,给戏偶的衣角添了道飞扬的弧度——像极了柳念眉唱《白梅引》时,被风吹起的水袖。

“这木头是楠木的,埋在水里泡过十年,不容易裂。”老木匠擦了擦刀上的木渣,“再过三日来取,保准能动。”他指了指墙角的机关盒,“里头的发条能让戏偶抬手、转身,你们要是想让它唱两句,我还能嵌个小哨子,吹出来的调跟你们唱的《白梅引》差不离。”

柳念眉眼睛一亮:“真的?那给黄大仙的戏偶加个哨子吧,让它总‘呜呜’叫,跟它平时撒娇似的!”黄大仙幼崽像是听懂了,对着老木匠的木屑堆打了个喷嚏,逗得众人笑起来。

夜里宿在镇上的客栈,临睡前,李青把浸过水的玉佩放在窗台上。月光洒在上面,那层粉晕竟透出细碎的光斑,像把岭南的星子都收了进去。他摸了摸玉佩,想起白天戏台上演到“梦而死”时,柳念眉悄悄抹眼泪的模样,指尖在玉佩上轻轻划了朵小小的梅花——就像老木匠要刻在她戏偶发间的那样。

三更时,客栈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云逍披衣开门,见是镇上的药铺掌柜,手里攥着包草药,脸都白了:“几位道长,能不能去看看?西头的张婶子突然魇着了,嘴里总念叨‘梅花开了,该还魂了’,跟《牡丹亭》里的杜丽娘似的,我们请的郎中都没辙!”

柳念眉被惊醒,披着头巾跑出来:“魇着了?是不是中了什么邪祟?”她发间的香簪随着动作轻晃,降真香的暖香混着药草味漫开来。

李青抓起玉佩揣进怀里,指尖触到上面刚划的梅花,心里一动:“走,去看看。”

西头的茅草屋里,张婶子躺在炕上,双眼紧闭,嘴角却带着笑,手还在半空划着圈,像是在摘梅花。炕边的油灯忽明忽暗,墙上的影子扭曲着,竟像是无数只手在抓挠。黄大仙幼崽突然炸起毛,对着墙角低吼——那里的黑暗里,隐约浮着朵惨白的梅花影子。

“是‘离魂症’。”云逍皱着眉,从药箱里翻出朱砂,“她这是执念太深,魂儿被勾着了。”他指着墙上的影子,“你们看,那影子在摘梅,张婶子年轻时,据说跟个戏班的武生好过,那武生就总给她折梅花。后来武生走了,再也没回来,她就每年梅花一开就犯病。”

柳念眉听得眼睛红红的:“那怎么办?总不能让她跟杜丽娘似的,真‘梦而死’吧?”

李青掏出玉佩,月光从窗缝照进来,玉佩上的粉晕突然亮起来,照得墙角的白梅影子缩了缩。“有了,”他看向柳念眉,“你唱段《白梅引》吧,就唱‘梅开二度’那段,她听了,说不定能想起点好念想。”

柳念眉定了定神,理了理衣襟,开口唱起来。她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清,带着岭南水汽的润,唱到“梅蕊重开,旧人归来”时,张婶子的手动了动,墙上的白梅影子竟渐渐舒展,像朵真的梅花在月光里开了。

黄大仙幼崽也跟着哼唧起来,调子跟柳念眉的唱词缠在一起,倒像是场奇特的合奏。李青看着张婶子眉头渐渐松开,又摸了摸怀里的玉佩——上面的梅花,好像更清晰了些。

柳念眉的歌声渐歇,茅草屋里静得能听见油灯芯爆裂的轻响。张婶子喉间滚了滚,忽然缓缓睁开眼,望着窗台上那盆干枯的梅枝,轻声说:“他走那年,也是这样的月夜,说回来就带江南的红梅给我插瓶……”

云逍趁机将朱砂点在她眉心:“想起来就好,魂儿归位了。”他又抓了把药草递给张婶子的儿子,“煎水喝三天,郁结散了就没事了。”

回客栈的路上,柳念眉还在念叨:“原来执念真能勾人魂啊……”李青嗯了一声,摸出怀里的玉佩,月光下,上面的梅花纹路竟像是沾了露水,润得发亮。黄大仙幼崽蹭了蹭柳念眉的手心,像是在安慰。

三日后去取戏偶,老木匠正给柳念眉的戏偶系白梅发带。“你看这机关,”他拧了拧戏偶背后的发条,小戏偶竟真的抬手比划起《白梅引》的手势,发间的白梅还会轻轻颤动,“黄大仙的也弄好了,你拧这个哨子,它就‘呜呜’叫,跟撒娇一个样。”

柳念眉拧了拧黄大仙戏偶的发条,果然响起类似幼崽撒娇的轻鸣,逗得她直笑。云逍的戏偶手持茶盏,指尖的机关一动,还能做出倒茶的模样;李青的戏偶执剑而立,腰间玉佩的位置,正是那枚浸过岭南水色的镜心佩,在光下泛着粉晕。

老木匠挠挠头:“最奇的是这个,”他指了指李青戏偶的剑穗,“刻的时候总觉得该加朵梅,就照着你玉佩上的样子雕了,倒像是早就长在上面的。”

李青指尖拂过剑穗上的木雕梅花,忽然觉得这一路的风雪、花香、水色,还有柳念眉唱《白梅引》时颤动的睫毛,都被这小小的戏偶收了进去。

黄大仙幼崽叼起自己的小戏偶,往柳念眉怀里钻——它的戏偶爪子上还沾着个小梅子,活灵活现。

“往南走就是海边了,”云逍望着远处的船帆,“听说那里的浪里能捡到会发光的贝壳,要不要去看看?”

柳念眉晃着手里的戏偶:“要去要去!让贝壳的光给戏偶当背景,肯定好看!”

李青掂了掂手里的戏偶,玉佩在掌心温温的,像是揣着一路的暖阳。他抬头看向海平线,风里带着咸湿的气息,新的故事,又要在浪涛声里开始了。

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卷起柳念眉的发梢。他们租了条渔船,船板被太阳晒得发烫,黄大仙幼崽趴在阴凉处,爪子扒着船舷,好奇地盯着水里游过的银鱼。

“快看!”柳念眉指着船尾,那里的浪花里滚着枚贝壳,壳上的纹路像极了展开的白梅,在阳光下泛着虹彩。李青伸手捞起,贝壳还带着海水的凉意,内侧竟映着点粉晕——像极了他玉佩上的光。

“这叫‘梅影贝’,”船上的老渔民笑着说,“只有涨潮时才会浮上来,壳里的光晕,是映了月光才有的。”他指了指远处的礁石,“那边有个溶洞,退潮时能进去,里头的石笋都长得像花,还有会发光的虾呢。”

退潮后,溶洞果然露出入口,湿漉漉的岩壁上垂着石钟乳,滴下的水珠落在地上,叮咚作响。柳念眉的戏偶被她挂在包上,发间的白梅随着脚步轻晃,倒像是跟着他们一起探秘。李青举着火折子,火光里,石笋的影子在墙上晃动,真如老渔民说的,有的像绽放的牡丹,有的像含苞的梅,黄大仙幼崽对着一根形似小兽的石笋低吼,逗得柳念眉直笑。

“呀,这里有虾!”柳念眉蹲下身,水里果然游着半透明的虾,虾壳泛着蓝莹莹的光,像撒了把碎星。黄大仙幼崽伸爪子去捞,却被虾尾扫了下,溅起的水珠落在李青的玉佩上,那粉晕竟漾开了些,像朵梅花在水里慢慢舒展。

云逍靠在溶洞壁上,看着李青小心翼翼地把发光虾放进陶罐:“听说这虾晒干了磨成粉,能治心悸,带点回去给张婶子试试。”他又看向柳念眉,“刚才在船上,你唱的《白梅引》比戏台子上的还好听,要是在这溶洞里唱,回声肯定特别妙。”

柳念眉脸一红,刚要开口,却见李青指着溶洞深处:“那里好像有光,不是咱们的火折子。”

往里走了几步,豁然开朗——洞顶嵌着成片的“梅影贝”,月光从洞口斜照进来,贝壳反射出的光让整个溶洞亮如白昼,石笋上凝结的水珠滴落,在光里划出银线,像极了落梅。李青的玉佩被这光一照,突然发烫,他抬手一看,上面的梅花纹路竟清晰得像刚刻上的,连花瓣的纹路都丝丝分明。

“原来‘梅影贝’的光,能显玉佩的真形。”云逍凑近看,“这梅花,怕是藏着你一路的念想吧。”

柳念眉没说话,只是轻轻拧了拧自己的戏偶发条,小戏偶抬手比划着摘梅的动作,发间的白梅颤巍巍的,在贝光里,竟和李青玉佩上的梅花隐隐呼应。

黄大仙幼崽叼着陶罐,罐里的发光虾游来游去,把它的影子投在岩壁上,像只追着星光的小兽。

李青将玉佩凑近洞顶的“梅影贝”,光晕里,玉佩上的梅枝仿佛活了过来,枝桠顺着光影往贝壳上蔓延,竟与贝壳的纹路缠成一片,像幅会呼吸的画。柳念眉轻哼起《白梅引》的调子,溶洞的回声果然如云逍说的那般清越,每个转音都裹着贝光的震颤,连黄大仙幼崽都停下动作,竖着耳朵听。

“这回声里藏着水汽,比戏台上润多了。”云逍摸着岩壁,指尖沾了层薄薄的湿意,“难怪老渔民说,这洞是‘梅魂藏身处’,单是这声响,就带着股草木的灵气。”

柳念眉的戏偶还在抬手摘梅,发间的白梅被贝光映得透亮,她忽然发现,戏偶裙摆的褶皱里沾了片干花瓣——是之前在乌镇捡到的白梅瓣,竟一路带到了这里。她轻轻取下,花瓣落在李青的玉佩上,那梅枝纹路像是被点醒般,花瓣周围泛起圈浅粉的晕,如同刚染上晨露的花芯。

“该退潮了,”云逍望着洞口,“再不走怕是要困在里头。”

往回走时,黄大仙幼崽突然停住,对着块半浸在水里的礁石低吼。李青拨开礁石上的海草,底下竟嵌着块巴掌大的“梅影贝”,贝纹里裹着颗红豆大小的珍珠,在暗处闪着温润的光。“这叫‘梅芯珠’,”老渔民之前提过,“是贝吃了落梅的蕊,几十年才养得一颗。”

柳念眉把珍珠小心收进戏偶的小口袋里,指尖碰到戏偶的手,忽然觉得那木头指尖像是有了温度。李青的玉佩贴在胸口,还带着贝光的暖意,他低头看,玉佩上的梅枝尽头,不知何时多了个小小的花苞,像是在等下一场春风。

船驶出溶洞时,月光正浓,海面浮着层碎银,黄大仙幼崽叼着陶罐蹲在船头,罐里的发光虾映得它眼睛亮晶晶的。柳念眉哼的调子混着浪声,李青的玉佩在衣料下轻轻发烫,云逍说:“这趟没白来,连物件都像是攒着念想呢。”

海风掀起船帆,带着他们往更暖的地方去,船尾的浪花里,还浮着几片被贝光染亮的白梅瓣,跟着船影,一路摇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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