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阶梯教室高大的窗户斜射进来，在深色的讲台上投下一片金色的光晕。
沈翊站在那片光晕中，白衬衫的袖口挽到手肘处，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他修长的手指正指向身边那幅震撼人心的画作——《朱迪思斩首荷罗孚尼》。
“请注意真蒂莱斯基笔下的朱迪思，”沈翊的声音不高，却在安静的教室里清晰可闻，“与其他男性艺术家描绘的柔弱形象不同，这里的朱迪思手臂肌肉紧绷，眉头紧锁，展现出惊人的力量与决心。”
丁梨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目光越过前面学生的头顶，专注地望着讲台上的沈翊。
这是她第三次旁听他的艺术史选修课，每次都会被他在讲台上的风采所震撼——与警局里那个寡言的画像师判若两人。
沈翊指向画作的细节之处：朱迪思左手死死按着荷罗孚尼的头颅，右手握剑毫不犹豫地割断他的喉咙，鲜血喷溅在她白皙的手臂上，她身旁的老女仆紧紧按住挣扎的将军，两人配合默契。
“真蒂莱斯基本人曾遭受过老师的性侵。”沈翊的指尖轻轻划过画中朱迪思坚毅的面容，“这种经历让她笔下的女性复仇者充满了真实的力量感，请注意这个地方——”
他又指向旁边的另一幅画，“这是卡拉瓦乔的版本，朱迪思在这里更像是在完成一项不得不做的任务，表情中带着厌恶与犹豫，而真蒂莱斯基的朱迪思...”
沈翊的声音突然变得深沉：“她在享受这场复仇。”
教室里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这个对比震撼了，丁梨看到前排几个女生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
“有谁注意到两个版本中女仆的不同表现？”沈翊环顾教室，目光扫过每一排座位。
当他的视线掠过最后一排时，在丁梨身上短暂停留，嘴角微不可察地上扬了一下。
一个戴眼镜的女生举手：“卡拉瓦乔画中的女仆像个旁观者，而真蒂莱斯基的女仆直接参与了行动。”
“很好。”沈翊点头，“这引出了我们今天要讨论的核心问题——女性同盟，在17世纪，这样的主题几乎是革命性的。”
丁梨托着下巴，入迷地听着沈翊解析画中两个女性之间的眼神交流与肢体语言。
他的讲解如此生动，仿佛那幅400年前的画作正在眼前上演。
“朱迪思能够成功，关键在于她并非孤军奋战。”沈翊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女仆不仅是帮手，更是共谋，她们共同策划了这场复仇，彼此信任，配合无间。”
就在这时，沈翊突然停顿了。
他的目光定在画中女仆的脸上，眉头渐渐皱起，教室里开始有小声的议论，学生们不解地看着突然沉默的教授。
“抱歉，同学们。”沈翊突然开口，声音有些异样，“今天的课就到这里，请大家接下来阅读下节课的预习材料。”
学生们面面相觑，但还是开始预习。
沈翊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整理讲台上的资料，丁梨起身快步走向讲台。
“沈翊？”她轻声唤道，伸手按住他微微发抖的手腕，“怎么了？”
沈翊抬头，眼中的光芒让丁梨一怔。
“只有女人会帮助女人。”他低声说，声音因兴奋而略显嘶哑，“阿梨，我们一直弄错了方向，”
沈翊马不停蹄的带着丁梨回到了警局，他把丁梨安置在办公室，然后放下包立马就去找了杜城。
办公室的门在丁梨身后轻轻合上，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咔嗒”声，她站在原地深吸一口气，空气中飘散着炭笔粉末混合的味道。
十五平米的办公室比她想象中更拥挤。
墙面上钉满了画像，从通缉犯素描到案件现场速写，层层叠叠像一场无声的展览。
丁梨的手指虚抚过那些泛黄的纸页，注意到每张画像右下角都标注着精确到分钟的创作时间。
沈翊的工作台更像一场小型风暴的现场。
散落的炭笔在阳光下闪着乌黑的光泽，橡皮碎屑像雪花般点缀其间。
丁梨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几本摊开的案卷，在唯一能下脚的转椅上坐下，椅背仿佛还残留着沈翊的体温，她莫名红了耳尖。
“真是乱得可以...”她轻声嘀咕，目光却被桌角放置炭笔的盒子吸引，那个盒子好像是第一次送他曲奇的盒子。
“居然用在这...”丁梨摩挲着盒子，嘴角不自觉上扬。
窗外的树影在木地板上摇曳，她开始收拾散落的绘图工具，铅笔按照硬度排列，炭条按长短归拢。
收拾完工作台，她瞥见墙角的小冰箱，打开后里面孤零零躺着三瓶矿泉水和一些特殊的颜料。
丁梨叹了口气，起身去餐厅拿了些牛奶和果汁放在里面。
临走时，丁梨的目光扫过门后的衣帽架，沈翊常带的斜挎包挂在那里，口袋里露出半截素描本。
她鬼使神差地抽出来，最新一页上画着个模糊的侧脸——分明是她在餐厅柜台低头算账时的样子，纸页边缘有反复翻折的痕迹，像是被人经常拿出来看。
“沈警官...”丁梨把素描本塞回原处，指尖在包口停留了一秒，“原来你也会...”
走廊突然传来脚步声，她慌忙退到安全距离。
等确认不是沈翊回来，才松了口气，最后环顾焕然一新的办公室，丁梨轻轻带上门，只留下留下枚若有若无的香水味。
几小时后，沈翊揉着酸痛的脖颈推开办公室门。
指尖在打开电灯开关后顿住——整理好的案卷在书架上列队，连他那个总找不到的印泥都被妥帖地放回了笔筒。
一个蓝色的保温袋静静躺在工作台中央，便利贴被风吹得轻轻摇晃。
沈翊走近，发现标签上还有行字：“pS：吃完把饭盒放我店里，明天给你炖汤。”
他打开最上层的饭盒，糖醋排骨的焦香瞬间溢满房间，筷子下面压着张餐巾纸，上面画了只气鼓鼓的猫头，旁边写着：“再敢不吃饭就挠你！”
沈翊突然轻笑出声，指腹擦过纸巾上晕开的一小块油渍。
窗外暮色渐沉，他摸出手机拍了张照片，犹豫片刻，最终设置成了锁屏壁纸。
突然，斜挎包里的素描本滑落在地，翻开的纸页上，那个侧脸画像旁边不知何时多了行娟秀的字迹：“偷画的人要付模特费哦~”后面跟着个笑脸，嘴角弧度像极了某人做甜品时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