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队在魔鬼城边缘停下时，高高的太阳将岩石墙照的有些狰狞。
吴邪下车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江以元身边，不由分说地接过她手中的折叠帐篷支架。
“这些粗活我们来。”吴邪的声音比平时高了半度，手指不经意擦过她的指尖，又像触电般缩回。
他低头摆弄着支架，耳根微微发红，“你去整理药品吧，那些我们弄不来。”
江以元点点头，路过解雨臣和黑瞎子时，两人的讨价还价声飘进耳中。
“花儿爷，您这大病初愈的，要不要来个搭帐篷服务？”黑瞎子的声音里带着惯常的笑意。
解雨臣转身问道：“多少钱？”
“二百！”黑瞎子竖起两根手指。
五十。解雨臣眼也不眨的说出了这个数字。
黑瞎子放下一根手指：“一百！”
解雨臣直接把帐篷袋扔了过去，江以元摇头轻笑，刚走到药品箱前，突然听见吴邪一声惊呼。
她猛地回头，看见所有人都围在一处沙地旁，从她这个角度，只能看见沙地里伸出一只苍白的手，五指扭曲地张开，像是从地狱探出的枯枝。
“快挖！”吴邪的声音猛的地响起。
江以元拿起包赶忙跑过去，到旁边时众人正疯狂刨着沙土。
沙粒飞扬中，她认出那是阿宁队伍里的皮蛋，全部挖出来，此刻他双眼紧闭，嘴唇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脸上覆着一层细沙。
“让开！”江以元跪在沙地上，用剪刀利落地剪开皮蛋的衣领。
她的手指按上他的颈动脉，“还有脉搏。”她打开包，针头在夕阳下闪着寒光。
当针头戳进皮肤，皮蛋猛地抽气，像溺水者浮出水面般惊醒，他茫然地环顾四周，目光最终落在江以元脸上。
“医…医生…”他的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江以元退后一步，拍了拍白大褂上的沙粒：“脱水加轻微中暑，休息就好。”她转身要走，却听见皮蛋虚弱地喊：
“等等…里面…他们…”
阿宁立刻蹲下身：“老高呢？其他人呢？”
江以元没有停留，她走到一旁，将空间留给他们。
旁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对话声，皮蛋似乎在描述什么可怕的事情，她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服上的布料。
过了一会，江以元站在小沙坡上看着远处的风景，突然，一片阴影在她身边笼罩下来。
“阿元。”
她回过头，是吴邪站在她的身后。
“我和阿宁要去外围看看。”吴邪靠近她，声音压得很低，“老高他们进去了，到现在还没消息。”
江以元皱眉看向魔鬼城方向，那些嶙峋的岩柱如同张牙舞爪的怪物，“就你们几个？”她的声音不自觉地发紧。
“就在边缘转转。”他故作轻松地笑了笑，眼角的纹路随着笑容浮现出来，“小哥留下，你和他一起我很放心。”
江以元盯着吴邪故作轻松的脸，她突然抓住吴邪的手腕，“一定要小心，要保护好自己。”
吴邪愣了一下，随即笑起来：“遵命，江医生。”他站起身，头也不回的走向阿宁
看着吴邪的背影消失在岩柱之间，江以元总有一股不祥的预感在心中萦绕着。
篝火噼啪作响，火星升腾又湮灭在夜色里。
江以元和小哥对坐在火堆旁，沉默像一堵无形的墙横亘在两人之间，小哥的黑眸映着跳动的火焰，深不见底。
“还没回来？”解雨臣的声音突然打破寂静，他和黑瞎子一前一后走来，白色的冲锋衣在火光中变成红色。
黑瞎子在椅子上坐下摆弄着手中的对讲机，墨镜片上反射着火光：“里面还有信号。”他吹了个口哨，“现在还在里面找人呢。”
解雨臣突然踢了一脚沙土：“补给呢？”他的声音陡然提高，“他们什么都没带就敢往深处钻？”
江以元的指甲陷进掌心。
她看向小哥，后者依旧沉默，但手指摩挲着黑金古刀的刀鞘。
天边刚蒙蒙亮，江以元就从浅眠中惊醒，篝火早已经熄灭，只剩几缕青烟袅袅升起。
她环顾四周，发现解雨臣和黑瞎子的帐篷空空如也，沙地上只留下几道凌乱的脚印。
“沙沙”的声响引起了她的注意，小哥正在收拾行装，黑金古刀被他甩在背上，他的动作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你要走？”江以元猛地站起来，沙子从她的外套上簌簌落下，“不等吴邪了？”
小哥的动作顿了顿，他缓缓转身，漆黑的眸子直视江以元：“你的母亲是不是叫张书禾？”
这个问题如同一记闷雷砸在江以元心头。
她张了张嘴，“你…你怎么会…”
二十年来，那个温柔的面容早已在记忆中模糊，只剩下病床上苍白的轮廓。
小哥没有等待答案，转身继续向前走去，江以元呆立在原地，耳边仿佛又响起监护仪刺耳的警报声，和父亲压抑的啜泣。
“站住！”阿宁的队员突然从四面八方围了上来，“你要去哪？”
场面瞬间剑拔弩张。
就在这时，一辆改装越野车咆哮着冲进营地，卷起的沙尘飞扬在空中，车门“砰”地甩开，一个圆润的身影炮弹般跳了下来。
“小哥！想死胖爷我了！”
江以元眯起眼睛，认出这是之前在医院陪在吴邪身边的胖子，他身后跟着个壮汉，脸上斜贯着道狰狞的疤，眼神凶悍得像头狼。
胖子一把搂住小哥的肩膀，转头看见江以元，小眼睛顿时瞪得溜圆：“哟！江医生？”他捅了捅身旁的壮汉，“老潘，这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他促狭地挤挤眼，“咱们天真的…”
话没说完，阿宁的队员已经扑了上来。场面顿时乱作一团。
胖子灵活得像条泥鳅，边躲边从背包里掏出几个燃烧瓶。
“走你！”
浓烟滚滚中，江以元看见小哥利落地放倒两个拦路者，动作快得几乎留下残影。
胖子趁机跳上驾驶座，那个叫老潘的壮汉像拎小鸡一样把几个扑上来的人扔了出去。
江以元当机立断，抄起地上的医疗包冲向越野车。她敏捷地避开混乱的人群，在飞扬的沙尘中朝胖子喊道：“带上我！”
胖子诧异地回头，墨镜都滑到了鼻尖：“哎哟我的姑奶奶，这可不是去…”
“我能帮上忙！”江以元不由分说拉开后车门，利落地跳上车。
“那就坐稳了！”胖子猛踩油门，越野车像离弦的箭般蹿了出去。
江以元死死抓住座椅，从后窗看见阿宁的队员在浓烟中乱作一团。
老潘从副驾探出半个身子，朝追兵比了个粗鲁的手势。
“我说江医生，”胖子在后视镜里挤眉弄眼，“你这突然加入，该不会是为了…”
“闭嘴，快开你的车。”江以元打断他。
越野车在戈壁上扬起长长的沙尘，魔鬼城狰狞的轮廓渐渐远去。
江以元紧紧握住包带，眼神坚毅的看向着远方，对即将踏上的路途一无所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