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空荡荡的椅子,像一个无声的嘲讽,静静地立在监控画面的中央。
陈默盯着屏幕,心脏一寸寸地往下沉。
他没有立刻关闭电脑,而是调出了录像,将时间轴,精准地拉回到他扛着油桶、离开地下停车场的那一刻。
画面里,他决绝的、疲惫的背影,消失在消防通道的门口。
停车场恢复了死寂,只剩下燃烧的皮卡发出“噼啪”的轻响。
椅子上的女孩,在经历了长久的、麻木的呆滞后,身体开始微微颤抖。她缓缓抬起头,那双原本被恐惧和绝望填满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一种近乎冻结的、刻骨的憎恨。
她没有再挣扎,也没有再哭泣。
她只是静静地,死死地,盯着那扇主角消失的、消防通道的门。
然后,她低下头,开始用一种极其专业、极其有节奏的方式,去扭动自己的手腕。不是普通人的胡乱发力,而是在利用身体的微小摆动,一下、一下地,去反复摩擦手腕上某个他以为绑得很紧的绳结。
十分钟后,那个绳结,被磨开了。
在恢复双手自由后,她又从自己那被撕破的衣领夹层里,拿出了一根小小的、被磨得十分尖锐的……金属发卡,用它,轻易地撬开了脚上的锁扣。
做完这一切,她站起身,活动了一下麻木的手脚。
最后,她抬起头,缓缓地,将目光投向了正对着她的、那个陈默刚才还在使用的监控摄像头。
隔着屏幕,陈默仿佛能感觉到她那冰冷的、不带任何感情的视线。
她对着镜头,无声地,做了一个口型。
——“我-会-找-到-你。”
【有趣。真有趣。】
【我只是提供了一个舞台,没想到,演员自己开始招募新的演员了。】
“敲门人”的弹幕,带着前所未有的兴奋,缓缓浮现。
【你猜,如果我把酒店的另一份结构图,也‘不小心’泄露给她……收视率会涨多少?】
陈默“啪”地一下,合上了电脑。
一股比面对尸潮、面对“小丑”时更强烈的寒意,从他的尾椎骨,一路窜上天灵盖。
怪物是可预测的,它们的行动,遵循着最原始的本能。
但人……一个被逼入绝境、并且掌握了情报的、对他充满了刻骨仇恨的人,她是不可预测的。
他所依仗的这个“安全屋”,在他踏出这里的那一刻,就已经不再安全了。
他的一切习惯、他所在的楼层、他拥有的物资,对那个女孩来说,都可能是透明的!
陈默立刻行动起来。
他把套房里所有能发出声音的东西,都集中到了客厅。他用那卷工业胶带,将十几个高脚杯,倒着粘在了通往卧室和书房的门框顶上,任何开门的企图,都会引发一场玻璃的交响乐。
他又用剩下的酒,在几条关键的路径上,倒上了薄薄的一层,这些液体蒸发后留下的痕迹,将成为最灵敏的“足迹探测器”。
做完这一切,他没有选择宽敞但难以防守的卧室,而是回到了那个最狭窄、只有一个出口的藏酒室。
他用沉重的红木书桌,死死地抵住了门。
他坐在一片狼藉的房间中央,背靠着冰冷的墙壁,那根沾满了血污和焦炭的撬棍,就横在他的膝盖上。
他关掉了所有的灯,将自己,和整个套房,都沉入了无边的黑暗和死寂。
从这一刻起,他不再是猎人。
他成了和那个女孩一样的……猎物。
他屏住呼吸,聆听着。
听着这座巨大酒店在深夜里的、如同呼吸般的细微声响。
空调管道里的风声……楼上传来的水管的滴答声……
甚至是……走廊里,那空无一人的地毯上,一声极其轻微的、不属于他的……脚步声?
他猛地睁开眼!
幻觉!
陈默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但他紧握着撬棍的手,却因为用力,指节已是一片惨白。
- 他感觉自己的神经,像一根被拉到极限的琴弦,任何一丝微风,都能让它彻底绷断。
而在这无边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和静默中,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
等待着,黎明。
或者……那双属于复仇者的、在黑暗中寻找着他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