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来到观察窗前,眼前的景象令他们瞬间僵立——原本幽暗的空间中,此刻漂浮着数以万计的半透明生物,它们静止的姿态如同被冰封的暴风雪,诡异的静谧中酝酿着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夏博士,鬼眼能不能看出是怎么回事?”左寂明问道。
“现在...还没有任何数据...”
林瑜正贴在玻璃前,温热的呼吸在晕开一片白雾,又转瞬消散。
“它们在等待着进攻命令,随时。”母亲的声音突然出现。
林瑜猛然回头,见左将军跟夏博士正认真地观看数据面板。“他们没听见?不是鬼眼的声音?”她感觉到那个声音直抵心灵,虚弱又不像鬼眼那般机械,
“心灵弦术?”林瑜又想起之前周为用过类似的方式,“妈妈?”她尝试用精神层面传递,很快收到回应。
“妈妈真的是你!这次真的是你!”
“是我,林瑜你看看自己都干了什么。”母亲的声音忽然变得严厉,“你把黯武士带进这里,你难道没有想过后果?”
“妈妈我知道,我有自己的计划。”林瑜倔强道。
“希望你的计划能来得及,这些溟母即将发生异变,这座堡垒不再安全。”
“异变?怎么异变?”
林瑜再问时,已听不到任何回复。
而“母亲”的预判精准得令人心惊。半小时后,静止的溟母群突然集体痉挛,半透明的身躯在瞬间被染成墨色。它们柔软的伞盖剧烈收缩,触须如淬毒的钢针般根根直立。转瞬间,这些变异生物化作遮天蔽日的黑色箭雨,疯狂撞击着堡垒的外壁。
起初大家只是觉得有些怪异。毕竟这座由高维能量构筑、经过数十年叠加态强化的堡垒,理论上能抵御任何冲击。然而经过一段时间,监测数据揭示了可怕的真相——这不是简单的对冲,而是诡异的融合。变异溟母每一次碰撞,都在与堡垒的原子结构发生纠缠,那些原本稳定的晶格正被扭曲。
“报告左将军,结构完整性下降0.1%,但畸变呈指数级扩散...”观察员的声音在通讯频道里发颤。
“报告结论。”左寂明问道,“我们还有多少时间。”
“如果按照目前速度,三十七分钟后堡垒将被黯元素渗透,五十一分钟后整个堡垒就会变成蜂窝状的畸形溶洞......”
“行我知道了,继续观察。”左寂明怒拍了一下桌子,而他的面前是夏晴调出监控的画面:一个枯瘦如柴的老者手持黑晶球,如癫狂的交响乐指挥家般在溟母群下方手舞足蹈。
左寂明转向林瑜:“明尘,刚才袭击基地的就是他吧。”
“是的左将军...他是朱孤鸿黯力面的师父,他们一心想要得到石碑。”林瑜的声音轻若游丝。
“做梦!”左寂明打开另一个频道,闷喊道,“所有有段位的神修者到外舱门集合,我们必需主动出击...”
“不行!”林瑜突然厉声打断,“你们...都不是他的对手!我们只能防御。”
左寂明冷冷地瞥了林瑜一眼,那目光分明在质问:难道要在这里等死?母亲的声音几乎同时在脑海里响起,“左寂明决定的事,从不会改变...他的固执就跟你我一样。”
“妈妈没有别的办法阻止他吗,我需要时间!”
“没有,他现在是基地负责人,他的决定便是基地的命运。”微弱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无奈。
十分钟后,监控屏幕传来最后的画面:突击小队在距离目标百米处遭遇灭顶之灾。一股黑色的“龙卷风”忽然裂空而出,那些保护基地的神修者连反应的机会都没有,只是在这场风暴中扭曲、拉伸,最终如同被橡皮擦抹去的铅笔痕迹般,化作几缕飘散的黑烟。
所有的希望似乎也跟随着一同消失,堡垒中瞬间陷入死寂,呼吸都沉重的要压垮人。
躲在角落里的林瑜,默默看着这一切,她虽然面无表情,但情绪早已决堤:“对不起!...对不起!左叔叔对不起!妈妈对不起!”
霎那间,那个熟悉的意识突然融入。记忆如被疾风翻动的书页飞速流转,无数画面在脑海中闪回——从那一架穿越折跃门的航班到老医馆,从华碧星的生死一刻到三叠纪公园里的欢愉,从海底城到雷泽军港的绝望,每个场景中都映射出理智与情感的冲撞。
“我明白了...小萦我全都明白了...”母亲的声音忽然带着洞悉一切的清明,“你把所有希望都押在皇子身上,赌他能创造奇迹。但变数太多了——他能否战胜黯武士?他是否愿意帮助我们?他身上流着一半鬼方族的血,对我们这个地方心存芥蒂,你的“背叛”虽然是必须完成的任务,但这让他彻底寒心...冥海皇的子嗣,他到底会怎么做呢。”
疑惑、震惊、悲伤,层层叠叠的情绪如潮水般将她淹没,林瑜的信念第一次出现裂痕。“妈妈你说的都对,我可能真的错了...”
而这时,母亲的声音又变得异常温柔:“小萦你没错...在孤立无援的绝境中,你必须赌这一局,朱孤鸿的转变是迟早的事,你不这么做我们连最后的机会都会失去...”
“我真的...没错吗?”
“是的,你做的每一个选择都是正确的...。”
就在林瑜情绪稍缓的瞬间,刺耳的警报声如丧钟般撕裂了寂静,“黯元素预警,黯元素预警,请所有人尽快撤离!”
警报未落,恐惧已至。
黯元素编织的恐怖幻象却已渗透每寸空间,墙壁忽然被扭曲蠕动,化作无数张痛苦嘶吼的人脸;地板上渗出粘稠的血浆,倒映出每个人最深的梦魇。
“它们来了,那些被我们杀死的鬼方族,它们来复仇了!”
林瑜看见一位研究员跪在地上连连磕头,而夏晴博士正疯狂擦拭着镜片上并不存在的血迹。所有人似乎都被困在自己的罪孽里,
“妈妈大家都要不行了,你有办法能救他们吗。”
“对不起...我没办法...”母亲的声音越来越虚弱,林瑜看见有一层光晕围绕着自己,她这才恍然,自己没有受到幻象的影响,是因为母亲正在保护自己。“妈妈不用!不用保护我!”“小萦对不起...我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接下来...只能交给命运...”
母亲的声音如烟散去,最后一丝光晕消逝的刹那,扭曲的空间如同溃堤的黑色潮水,轰然而下。当女孩踉跄倒地时,预想中的恐惧并未降临——而是一段突兀的景象:猩红的太初血池中,本该禁锢着皇子的锁链空空荡荡,在血雾中轻轻摇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