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如烟的院落,虽不及尘雨轩如今那般被悄然敬畏,却也依旧精致婉约,只是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压抑与不甘。
自上次被时清屿严惩后,她明显感受到了王府下人态度的微妙变化,那份若有似无的轻视,如同细针般扎在她的心上。
此刻,她正与手帕交、吏部尚书之女赵月瑶对坐饮茶。
赵月瑶生得一张瓜子脸,眉眼细长,虽不及柳如烟娇柔,却自有一股书卷气掩盖下的精明与冷厉。
她父亲是瑞王在朝中的得力干将,她本人亦深谙权术之道,是柳如烟最重要的“军师”。
“姐姐近日清减了不少,可是心中仍有郁结?”赵月瑶轻抿一口香茗,声音柔和,却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
柳如烟绞着手中的帕子,眼中满是怨毒:“月瑶,你是不知,那露柚凝如今气焰何等嚣张!王爷虽罚了我,心里却明显偏着她!如今连林婉儿那个泼妇都住进了尘雨轩给她撑腰!还有外面那些关于她和瑞王的传言……王爷听了,虽也疑心,却并未对她如何,反倒是我,动辄得咎!”
赵月瑶放下茶盏,纤细的指尖轻轻划过光滑的桌面,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笑意:“姐姐稍安勿躁。露柚凝如今风头正盛,一是仗着那手医术拿捏了王爷的腿疾,二是靠着将军府的势。硬碰硬,自然吃亏。”
“那难道就任由她骑在我头上不成?”柳如烟急道。
“自然不是。”赵月瑶眸中闪过一丝算计的光芒,“对付她,需得借力打力,一击即中,让她再无翻身之日。如今,不是有个现成的绝佳机会么?”
“你是说……赏花宴?”柳如烟眼睛一亮。
“不止是赏花宴。”赵月瑶压低了声音,身体微微前倾,“姐姐可还记得,我之前与你提过的,瑞王殿下似乎在清音寺有所布置?”
柳如烟点头,这事她略有耳闻,但具体不详。
赵月瑶脸上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容:“瑞王殿下心思缜密,既抛出了饵,自然不会没有后续。我们只需……顺势而为,将这出戏,唱得更大、更真。”
她细细道来,声音如同毒蛇吐信:
“首先,要在赏花宴前,让清音寺的消息,‘恰到好处’地传到靖王殿下耳中。不必说得太明,只需让他知道,瑞王府的人近日在清音寺频繁出入,而王妃娘娘……似乎对那清静之地,也颇有兴趣。这靖王殿下如今正是疑心深重之时,这点火星,足以燎原。”
柳如烟听得连连点头,仿佛已经看到了时清屿暴怒的模样。
“其次,便是赏花宴上的重头戏。”赵月瑶眼中闪过狠辣,“我们不仅要坐实她与瑞王‘私相授受’的罪名,还要将她那个好姐妹林婉儿,一并拖下水!”
“林婉儿?她可是镇北侯的心头肉,动她……”柳如烟有些犹豫。
“正因她是镇北侯的爱女,才更要动!”赵月瑶语气斩钉截铁,“露柚凝与瑞王有染,被当众揭穿,林婉儿作为她的密友,定然会不顾一切为她辩驳。
届时,我们便可设计,让林婉儿意外发现一些更不堪的东西——比如,露柚凝与瑞王往来的情信,其中提及了利用林婉儿之父镇北侯的兵权,以作大事之类的言语……”
柳如烟倒吸一口凉气,被这计策的狠毒与大胆惊住了。这已不仅仅是败坏名节,这是要构陷她们勾结亲王、图谋兵权!这是诛九族的大罪!
“这……这能成吗?证据从何而来?”柳如烟声音都有些发颤。
赵月瑶自信一笑:“证据?瑞王殿下既然能在清音寺布局,弄几封足以以假乱真的情信,又有何难?笔迹、印记,皆可仿造。至于如何让林婉儿发现……我自有安排。届时,人证、物证俱在,众目睽睽之下,她们百口莫辩!”
她顿了顿,继续完善细节:“赏花宴那日,座位安排需得巧妙。让露柚凝与林婉儿的位置靠近水榭或假山等易于藏匿物品,又便于偶然发现的地方。
我会让我的人混在伺候的丫鬟中,见机行事。姐姐你,只需在关键时刻,引导众人的视线,适时地表现出你的震惊与痛心便可。”
“到时,露柚凝身败名裂,被王爷厌弃,甚至可能下狱!林婉儿也被牵连,镇北侯府与将军府都会因此蒙羞,势力大损。
而瑞王殿下,既能除掉露柚凝这个变数,又能重创将军府和镇北侯府,一石三鸟!姐姐你,自然是拨云见日,重获王爷恩宠,这靖王府的后院,还有谁能与你争锋?”
赵月瑶描绘的蓝图,让柳如烟的心剧烈地跳动起来,之前的恐惧被巨大的贪婪和快意所取代。她仿佛已经看到了露柚凝跪地求饶、林婉儿百口莫辩、而时清屿则满怀愧疚与怜惜地回到她身边的场景。
“好!月瑶,就依你所言!”柳如烟紧紧握住赵月瑶的手,眼中闪烁着兴奋与恶毒的光芒,“这次,定要让那露柚凝,永世不得翻身!”
两个女人相视而笑,空气中弥漫着阴谋即将得逞的诡异气息。然而,她们并不知道,几乎在她们密谋的同时,一只灰羽雀儿悄然飞离了柳如烟院外的一株大树,振翅朝着凝晖院的方向而去。
寒鸦营的耳目,早已无声地渗透到了王府的各个角落。
这场看似隐秘的毒计,从其诞生的那一刻起,便已暴露了一半。剩下的,便是看猎人与猎物,在即将到来的赏花宴上,究竟谁能更胜一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