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刀挟着积年血泪,化作两道冲霄寒芒!
苏韵身形如离弦劲矢,掠过满地狼藉的酒肉碎瓷,眼中只余墙角那张保养得宜、却写满傲慢与扭曲的脸!
“伯——颜——察——儿——!!”
她嘶声厉啸,字字泣血,“我苏家七十八条冤魂,今日索命!”
雪亮的鸳鸯刀光,宛如两道交错的雷霆电蛇,直噬伯颜察儿咽喉心窝!仇恨点燃的血气,将她身法催至前所未有的境地!
眼看刀锋便要触及那锦袍丝滑缎面!
一只枯瘦如柴、布满褶皱的手掌,悄无声息地横亘于刀光之前。
那手掌干瘪似风干橘皮,仿佛一触即断。然而只是轻轻一拂。
“嗡!”掌风所及,却非刚猛劲道。
苏韵只觉迎面撞上一堵无形气墙!厚重如沼潭,凝滞阴寒,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心悸感直刺脑海!
双刀劈出的凌厉气劲,竟被诡异地一卸、一引!
“叮当!”两柄刀刃不受控制地撞在一处,火星迸溅!
一股冰锥透骨、万针攒刺般的阴寒气机,沿着刀身瞬间透入她双臂经脉!
“呃!”苏韵闷哼一声,双臂经脉剧痛酸麻,几乎握不住刀柄!
那凝聚十成恨意的决死一击,竟被这轻描淡写的一拂化解于无形!
她踉跄退后两步,骇然看清出手之人——正是伯颜察儿身侧那位身着杏黄僧袍、捻动黑色骨珠、枯槁如骸骨的老喇嘛——达瓦钦赞!
“哼!米粒之珠,也放光华?”沙哑刺耳的声音,如同生锈铁片刮过颅骨。
达瓦钦赞枯爪五指箕张,指甲透出幽黑寒光,恍若五只吸魂摄魄的魔爪,朝着苏韵天灵盖缓缓罩下!
劲风未至,那阴煞气机已刺得她头皮欲裂!
陈潜甫登二楼,便见虬髯渔民被降魔杵扫飞,当场毙命;中年渔民心脉寸断,悲愤之情如潮涌上心头!
老渔夫与青年身陷重围,遭番僧与冰刀卫两面夹击,岌岌可危。
“朝天剑下,岂容妖邪猖狂!”
一声清啸,陈潜身形如青鹤掠空,手中朝天剑嗡鸣震颤,剑尖陡然迸发出三寸吞吐不定的青蒙蒙剑炁!
他竟不理会近在咫尺的玄冰卫与番僧,剑势却似长了眼睛,一招“游龙惊鸿”!
古朴剑身破空,发出龙吟般的锐响!
剑光并非直劈硬砍,而是精妙至极地一引、一缠、一崩!
“铛!铛!”两声金铁交鸣震耳欲聋!
正从左右两侧凶狠斩向老渔夫肋下的两柄玄冰薄刃,仿佛撞上无形铜墙,被一股沛然莫御、柔中带刚的巨力猛然弹开!
两名冰刀卫只觉手臂剧震,寒气反噬,虎口迸裂,蹬蹬蹬连退三步,惊骇地望向这横空杀出的青衣剑客!
陈潜一剑化解老渔夫之危,身形未停,脚尖在狼藉地面一点,已欺近那使“鬼爪手”的番僧!
番僧狞笑一声,十指如钩,指甲乌黑发亮,带着刺鼻腥风,疾抓陈潜心口,招式狠毒凌厉。
“邪魔外道,也敢妄自尊佛!”陈潜冷哼一声,剑招倏变!
朝天剑由刚转柔,化作一片似水剑幕——“春水无痕”!
剑光绵密柔和,却又蕴含沛然正气,如水银泄地,无孔不入。
剑尖精准无比地点在番僧抓来的五指手腕“大陵”、“神门”、“太渊”三处要穴!
番僧只觉手腕经脉猛地一麻,如同被千万牛毛细针攒刺,凝聚于爪上的阴毒内力瞬间溃散大半,怪叫一声缩手疾退!
与此同时!陈潜眼角余光瞥见苏韵正被达瓦钦赞枯瘦诡异的掌风逼得狼狈不堪,鸳鸯刀光散乱,身形踉跄!
那枯槁老喇嘛脸上露出猫戏老鼠般的残忍笑意,一只枯爪五指箕张,爪指间黑气缭绕,直取苏韵天灵盖!
阴寒邪气刺骨,爪未至,劲风已压得苏韵喘不过气!
“妖僧休得伤人!”陈潜心头一凛,苏韵命悬一线!
他断然舍了眼前番僧,口中清叱:“天地有正气!”
声震屋宇!身形疾转!
人如陀螺飞旋,手中朝天剑爆发出耀目清光!一股堂堂正正、沛然磅礴的浩然剑气轰然炸开!
“杂然赋流形!”
剑光不再是点刺缠引,而是化作一道凌厉绝伦、气贯长虹的巨瀑洪流!带着斩妖除魔的无匹决绝,悍然撞向达瓦钦赞抓向苏韵的魔爪!
“嗯?”达瓦钦赞灰败眼皮微抬,深陷眼窝中幽光一闪,首次露出一丝异色。
他原以为这青年不过剑法精妙,未料内力竟如此浑厚精纯,更隐含一股克制邪魔的堂皇正气!
那抓向苏韵的枯爪陡然变向,五指在虚空中一捏、一旋,一股凝练如实质、带着刺鼻腥膻的阴煞掌力喷薄而出,化作一只虚幻的黑色骨爪虚影,硬撼陈潜这惊鸿一剑!
“轰——!”
如同半空中打了个焦雷!天罡剑气与阴森骨爪猛烈对撞!激荡气流骤然爆开!
大厅内残存红绸、珠帘、碎木被劲风卷起,四散纷飞!
陈潜只觉一股阴寒刁钻、沉如山岳的内力沿剑身倒灌而入,直冲心脉,手中朝天剑“嗡嗡”震颤不休!
达瓦钦赞身形晃了晃,右手枯爪上缠绕的黑气明显黯淡几分,干瘪嘴角拉出一道细微弧度:
“好个‘朝天剑’!好纯的正气内力!可惜,火候尚浅,仍是螳臂当车!”
他语调沙哑,如同钝锯在朽木上摩擦,“如此根骨,皈依佛前,炼作明王护法,倒也算废物利用。”
“放屁!”一旁缓过气来的老渔夫首领怒喝一声,“英雄侠义,岂容你这妖僧亵渎!”
他与青年渔民背靠而立,柳叶刀与短刀齐举,悲愤目光扫过满场牺牲的同袍尸体,嘶声道:“兄弟们,黄泉路上慢走!看老汉再剁几个狗鞑子替你们开路!”
言罢,两人竟是豁出性命,再次扑向围攻而来的玄冰卫与番僧!
楼梯口、破碎窗户处,更多铁甲兵和玄冰卫如同嗅到血腥的鬣狗,源源不断涌上!刀枪林立,寒光闪闪,已将通往楼下的退路堵得水泄不通!
“狗贼伯颜察儿!滚出来受死!”苏韵不顾内腑震荡,趁着达瓦钦赞被陈潜一剑所阻,目光如电,再次锁定角落的伯颜察儿,强提真气,双刀带起一片凄艳寒光,揉身再上!此刻,她眼中唯剩报仇!
伯颜察儿面色微变,急忙缩向达瓦钦赞身后,尖声叫道:“上师救我!”
达瓦钦赞眼中邪光一闪,枯瘦身躯微晃,竟如鬼魅般再次截住苏韵刀势!口中却对陈潜道:“小子,此地已成修罗场,你纵有三头六臂,也难护身后妇孺周全。交出手中剑,皈依我座下,尚可留得残躯。否则……嘿嘿……”
他捻动骨珠的手指微顿,一股令人心悸的杀意无声弥漫。
陈潜虎目含煞,目光扫过浴血苦战的老渔夫、青年,瞥见苏韵眼中刻骨痛楚与决然,再看向楼梯口越聚越多的敌人,心中念头电转
硬拼,达瓦钦赞深不可测,伯颜察儿龟缩其侧,久战之下,己方力竭,难竟全功!
“前辈!留得青山在!”
陈潜深吸一口气,当机立断,声如金铁交鸣,压过所有嘈杂:“恶贼气焰方炽,此地不宜死战!你我合力,杀出重围!山高水长,自有再取伯颜狗命之时!诸位随我——突围!”
话音未落,他剑势陡变!不再与达瓦钦赞硬撼!
朝天剑洒出一片绵密如雨的剑幕,将苏韵、老渔夫和青年渔民尽数笼罩——“八方风雨”!
剑气纵横,虽不以伤敌为主,却封住了左右前后数个方位的进击路线,暂时逼退了数名冲得前面的敌人!
“好!”老渔夫首领亦是经验老道的江湖豪杰,瞬间明悟!“娃娃们!今日先与老夫杀出去!他日提头再来!替我焦老三、张老五收尸!”
他怒吼声中饱含悲怆与决然!柳叶刀化作一片拼命守护的青光,刀刀搏命!
“想走?”达瓦钦赞阴恻恻一笑,身形微动,枯爪凌空虚抓!数点乌光自骨珠串上激射而出!
无声无息,却快逾闪电,直射陈潜与老渔夫后心大穴!
“小心暗器!”陈潜耳目通明,听风辨位,回手一剑“峰回路转”,剑气如匹练,磕飞数点乌光!
叮当数声脆响,几点黑色骨珠或崩飞,或嵌入楠木柱中,深陷寸许!力道之猛,令人胆寒!
“走!”陈潜低喝一声,一手拽住苏韵胳膊,朝天剑开路,将“太白剑法”的破坚锐气催至顶峰!
剑势由守转攻,人剑合一,如同一条矫夭腾空的青龙,朝着被震开稍有空隙的左侧玄冰卫防线狠狠撞去!
“挡我者死!”剑光过处,血雨飞溅!他身后的老渔夫和青年渔民也鼓起余勇,刀光霍霍,奋力紧随!
陈潜身如疾电,一马当先!朝天剑吞吐青芒,剑气如寒霜扑面,阻拦的玄冰卫和番僧只觉一股不可抵挡的锋锐意志直贯心胸,动作不由得一滞!
“噗嗤!噗嗤!”剑尖如同拥有生命,每一次点出必在敌手咽喉或持兵器的手腕上开出一道血线!
惨叫声中,三名拦路甲兵和一名玄冰卫捂着喷血的喉咙颓然倒下!瞬间撕开一道口子!
“快跟上!”陈潜厉喝,剑势不停,手腕疾抖,“嗤嗤嗤”又是数点寒星射出!却是他顺脚踢起的碎裂瓷片!虽非暗器,蕴含精纯内力,威力亦不容小觑!围攻敌人阵势再乱!
“贼子休走!”使降魔杵的番僧暴怒,巨杵带着泰山压顶之势追砸陈潜后背!
陈潜却仿佛背后长眼,身形诡异地一矮、一旋!“如封似闭”!剑尖划过一道圆满如月的弧线!“铛——!”
巨杵砸在朝天剑上,断为两截。
“青莲护体!”陈潜一声断喝,剑随身走,人剑合一,竟似化为一柄开天之锋,直刺左侧那被剑风逼得稍露空隙的玄冰卫防线!
“八方风雨!”剑光化作无数道青色剑气,如同春蚕吐丝,又似蛛网弥张,瞬间缠绕、牵扯、点刺向涌上的敌人兵刃、关节要穴!
“嗤嗤嗤!”数名玄冰卫手中薄如冰绡的玄冰刃被这柔劲一带,竟不由自主地相互撞击,攻势顿乱!
两名冲得太前的家丁惨叫着捂臂滚倒,腕间血如泉涌,竟是被这青莲剑气柔丝刺入穴道,废了手臂!
“老丈!年轻人!紧跟我身后!”陈潜头也不回,厉声招呼,剑势再变!
“拨云见日!”剑尖如同挑开千钧帷幕,青色剑气化为螺旋钻劲,猛然撞向两名阻挡楼梯口的铁甲兵盾阵!
“砰!咔嚓!”厚重的包铁木盾被沛然无匹的剑罡钻透炸裂!盾后甲兵如同被巨锤轰中,口喷鲜血倒飞出去!缺口洞开!
陈潜剑势骤变,身形如青鹤衔丹,飘然回旋。手中那柄古朴的朝天剑发出一声清越龙吟,震颤不止,剑身上青光流转,吞吐不定,恍若一条活转来的青龙!
“诸位随我走!我来断后!”他口中清叱,声虽不高,却字字如珠落玉盘,清晰压过满场杀伐之音。
“青莲开万象!”
这一剑施展开来,与先前的刚猛锋锐、大开大合截然不同。
剑气流转,柔韧绵密,宛如清溪流水,又似春蚕吐丝,瞬间在身周织就一片密不透风的青色剑幕。
剑尖颤动,看似轻灵缓慢,实则每一颤都牵引着无形气劲,柔中蓄刚,绵绵无尽!
刹那间,数柄劈砍而至的玄冰薄刃和几道追击而来的拳掌劲风,撞入这片青莲剑幕之中。
“叮叮当当!”一阵急促如骤雨打芭蕉的脆响!
那薄如蝉翼的玄冰刃撞上青色剑气,竟如陷泥潭,狠厉的劈斩之力被无形柔劲层层化解、引偏!
几名冲在最前的玄冰卫只觉兵刃如同砍进了一团柔韧无比的胶水,不仅无处着力,反而被那柔劲牵引得手腕发麻,身形不稳!
更有甚者,被陈潜剑尖或引或点,攻来的弯刀竟砍向了身旁伙伴!
“妖法?!” 使降魔杵的番僧目眦欲裂,手中半截断杵脱手掷出,破空如雷。
然而断杵飞至陈潜身前三尺,那流转的青光只是一卷一送,竟将这千斤重物斜斜引开,“轰隆”一声将旁侧的雕花窗棂砸得粉碎!
趁此间隙,老渔夫眼中精光暴射,一把推开身前挡路的惊惶家丁,吼道:“娃娃!别拖后腿!跟上这位爷!”
他反手拽住兀自发懵的青年渔民,一脚踹开摇摇欲坠的隔扇屏风,当先冲向那被陈潜撞开的楼梯口!
苏韵咬紧银牙,鸳鸯刀护住后背,紧随其后。
“休想!” 达瓦钦赞枯槁的面皮气得微抖,深陷眼窝中凶光大盛。他千算万算,未料这青年剑客竟有如此玄妙手段,硬是在铁桶般的包围圈中破开一线生机。
他厉啸一声,枯爪箕张,身如鬼魅般扑上,五指带起阴风寒气,直抓陈潜后心要害!指尖黑气缠绕,显然已运上了压箱底的邪功!
陈潜头也不回,闻风辨位。左手捏剑诀在胸前一引,那包裹周身的青莲剑幕骤然一缩,尽数凝聚于朝天剑锋!
长剑顺势自肋下反穿而出,招式由守转攻,快如电闪!
“天河倒挂——破!”
一道凝练得刺目的青色剑罡,仿佛九天银河倾泻,自下而上,斜撩而出!
剑锋未至,凛冽无匹的剑气已撕裂空气,发出裂帛般的锐啸!这一剑,正是先前“达摩剑法”的凌厉精髓,融合了“青莲开万象”的至柔驭劲之力,刚柔并济,集于一点!
“嗯?!”
达瓦钦赞心头大惊!这倒撩一剑的威势,竟比方才的正面攻击更为可怕!他枯爪急收,身形如同断线风筝般诡异地斜飘数尺。
那道凝练青罡擦着他枯瘦的身躯掠过,“嗤啦”一声,将他宽大的杏黄僧袍下摆齐刷刷斩下一大截!
若非他身法奇诡,险险避过锋芒,这一剑便能将其开膛破腹!饶是如此,激荡的余劲刮过脸颊,仍在他枯皱的老脸上留下几道血痕!
“哇呀呀!佛爷法体!”达瓦钦赞又惊又怒,看着飘落的半幅僧袍,气得七窍生烟。
趁着这雷霆一剑震慑全场,敌人心神微乱的刹那,陈潜身形滴溜溜一旋,人已如清风般退至楼梯口,反手“铮铮”两剑,挑开追魂般射来的数支弩箭!
“走!”他沉喝一声,与最后断后的苏韵、老渔夫一同,身影急坠,冲下混乱不堪的一楼大厅!
楼下早已尸横遍地,甲兵与“醉汉”的尸体交织,鲜血染红了青石地面。
“楼下人听着!楼上叛逆已突围!封住街口!格杀勿论!”伯颜察儿气急败坏地探出半个身子在破窗处尖叫,声音尖利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