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沙——
一声闷响混杂着沙土溃散的声响，莱托的拳头与一堵骤然升起的沙墙狠狠对撞，借着反冲力轻盈后跃。
几乎就在同时，他原本站立的地面“嗤嗤”数声。
几根尖锐的沙刺破土而出，险险擦过他的脚底。
训练场内沙尘弥漫，能见度极低，仿佛置身于一场小型的沙暴中心。
莱托稳稳落地，灼灼目光穿透翻涌的沙幕，锁定了对面那道模糊的身影。
就在这时，异变突生。
周围笼罩了整个训练场的漫天沙尘，发出“呜呜”的呼啸，疯狂地朝那道身影汇聚。
“哦？攒了新招？”莱托眉头一挑，龙嘴的嘴角勾起弧度。
他头顶那三根龙角微微颤动，角尖处开始迸发出一道道细小的猩红色电芒。
劈啪作响的电弧迅速汇聚，迸发出道道痕迹后又向内缠绕，在他头顶上方凝聚成一团越来越耀眼的红色雷球，刺目的光芒甚至驱散了周围残留的尘雾。
“你俩收着点，别把这堡垒训练区给拆了。”场外传来懒洋洋的提醒声。
“炸了也不是你家，心疼什么。”
莱托头也不回地嗤笑一声，眼中战意更盛。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头颅向前猛地一甩。
轰——！
那团猩红雷电应声激射而出，在空中拉出一道扭曲耀眼的红色光轨。
而不断凝聚的沙土也猛然变形。
前端急速收束，化作一道直径近米的螺旋沙钻。
沙钻带着沉闷的破空声，迎向袭来的毁灭雷电。
轰隆——！！！
两股截然不同却同样蕴含强大威能的攻击，在半空中结结实实地对撞在一起！
没有瞬间的爆炸，而是陷入了恐怖的角力。
红色雷光疯狂撕扯着沙柱。
每一次电弧炸裂都崩飞无数被瞬间晶化的沙粒。
而凝实的沙柱则不断旋转。
后方涌来无数沙子在补充，抵抗着雷电的穿透。
攻击对撞的位置，发出混杂在一起的碎裂声与电解声。
“不错嘛！玩沙子的！”
莱托眼中的欣赏之色更浓。
他稍一凝神，头顶龙角红光大盛。
那道持续输出的猩红雷光骤然变得更加暴烈。
雷光仿佛被注入了新的燃料，破坏力陡然攀升。
“糟了！”
另一头，新程砂心中一紧。
他竭力维持的沙柱再也无法承受这暴增的能量冲击。
在一声仿佛琉璃破碎的脆响中。
螺旋沙钻从尖端开始迅速崩解。
凝聚的沙土结构被狂暴的雷电彻底摧毁，化为漫天飞扬的尘埃。
呲啦啦——！！！
失去阻碍的猩红雷电长驱直入，狠狠撞在新程砂身前的沙盾之上。
电弧瞬间包裹了沙盾，并向四周的空气疯狂蔓延。
恐怖的高温使得沙盾表面的沙粒迅速熔化。
转瞬间，沙盾外层就覆盖上了一层凹凸不平的玻璃质外壳。
雷光消散。
莱托好整以暇地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双臂环抱，看向远处。
那面巨大的沙盾，此刻已碎裂大半。
只剩下底部一些残破的沙块勉强维持着形状。
裂痕处，还有细小的红色电丝闪烁着，消散在空气中。
咔啦……哗啦……
残余的沙块终于失去了控制。
沙盾崩解成大小不一的碎块，混杂着琉璃渣，稀里哗啦地掉落在地上。
沙盾之后，新程砂保持着双臂交叉格挡在身前的姿势。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显然刚才那一下抵挡消耗了他大量的体力和法源。
“你下手没个轻重，真给他电出个好歹，我回头就给你炮决了。”
顾际推开训练场的隔离门走了进来，甩给莱托一句话，然后径直走向新程砂。
“嘁，电他？连带你一起电了也就是顺手的事儿。”
莱托不满地哼了一声，头顶那三根龙角上的红光迅速消退。
坚硬的角质仿佛变得柔软了些，服帖地顺着他头部的曲线向后收拢，恢复了平常的状态。
顾际没再搭理他，搀扶着新程砂走出满是沙土和焦糊味的训练区。
而莱托也慢悠悠地跟了上来。
“别急着歇，等我扫描一下。”
顾际将新程砂扶到一个类似手术台的检测平台上。
平台四周立刻无声地探出七八条纤细灵活的机械臂，末端搭载的各式传感器和探头迅速贴近新程砂的身体各处，开始进行细致的扫描与分析。
顾际手中的平板终端上，数据流如瀑布般刷新。
“嗯……身体对法源能量的适应性提升很明显，能量传导效率在预期之上……
综合评估，大概相当于玩家体系15级左右的水准了。”
顾际一边快速浏览并归档数据，一边将初步结论告知新程砂，然后伸手将他扶起。
新程砂撑着冰冷的平台边缘，弯着腰，仍有些气息不稳：“那……下一次……新的字符刻印……”
“莱托今天没吃饭吗？劈完你还有劲儿想这个？”
顾际瞥了一眼跟过来的莱托，调侃道。
莱托只是昂着头，用鼻腔发出一连串表示不屑的呼气声。
“刻印的事不急，过段时间再说。”
顾际拍了拍新程砂的肩膀，“今天就到这，好好休息。”
顾际此行，主要是协助新程砂测试近期法源能力的成长。
这段时间，在顾际的指导和资源支持下，新程砂连续成功承受了数次新的字符刻印，实力进步显着。
在协助远星村的防御作战中，他的控沙能力也多次发挥关键作用。
闲暇时，便时常找莱托“切磋”。
尽管按莱托的说法，这种程度的交手，对他而言跟活动手指差不多。
顾际不再理会又开始习惯性互相嘲讽的莱托和新程砂，专注地整理着刚采集到的实验数据。
在昊今林的许可下，顾际在远星堡垒内部署了这间功能齐全的私人实验室。
这里不仅有用于新程砂研究的精密设备，也承接利弗莱遇到的各类技术难题的测试分析。
同时也是顾际提供的菌种、“黑血”样本等特殊物资的试验场，可以算作是他在远星村的一个前沿技术分部。
而在这间充满科技感的实验室上方，隔着厚重的多层复合装甲地板与隔层，便是远星堡垒的核心会议室。
也是当初顾际与远星村高层首次正式会面的地方。
此刻，会议室内气氛凝重。
长桌旁只坐着以昊今林为首的远星村管理层。
桌面上，一个通讯器正处于连线状态。
“具体情况就是这样。”通讯器里传出昊明远沉稳的声音。
作为远星村的特使，他已在明启村与教团两大派系的负责人进行了数轮接触。
他向昊今林及在场管理者详细汇报了交流的成果与明启村的现状。
然而，由于顾际与沙鲁斯的直接合作早已铺开且规模庞大，导致昊明远的谈判难以触及核心利益交换，内容显得较为表层。
主要议题集中在远星村能提供的后勤支持上：食物补给、特定合金原料、标准建筑构件等。
但尴尬之处在于，顾际展现出的恐怖工业产能，使得远星村在工业品输出方面并无明显优势。
真正能稳定大量提供的，只剩下了食物一项。
而即便是远星村如今大力推广的新型高产作物，其源头“速生黏菌菌株”，也来自顾际的提供。
最后整个交流看起来就像教团跟乞丐一样向远星村要饭，姿态略显被动。
“……不过，教团方面对获取远星动力装甲技术的意愿依然强烈，我已明确拒绝了。”昊明远的声音继续传来。
“做得对。”昊今林微微颔首，声音平稳。
“动力装甲是远星立足的核心技术之一。
绝械主阁下产能庞大，技术眼界也高，我们的装甲技术对他而言或许很一般，但这绝不意味着我们应该自降价值。
仅提供食物合作，并无不可。
毕竟，绝械主提供的菌株，反而极大扩充了我们的食物储备和战略弹性。”
昊今林沉吟着，思绪逐渐清晰。
表面上看，绝械防线是三方同盟，但纵观当前局势，资源、技术、防御体系的核心支撑者显然是绝械主。
远星与教团，倒更像是在这位“大家长”的庇护与资源输送下蹒跚学步的巨婴。
“但是，”昊明远的声音顿了顿，带着一丝疑虑。
“谈判期间，那位名叫沙鲁斯的神父，状态似乎有些……异样。
时常显得精神不济，反应也有些迟缓。是否需要将这一情况知会绝械主阁下？”
“不必。”昊今林回答得很快，也很果断。
“沙鲁斯神父与绝械主关系匪浅，此事绝械主想必自有考量。我们无需越俎代庖，事事汇报。”
通讯结束，会议室重归寂静。
昊今林双手十指交叉，撑在光滑的桌面上，目光垂落，显得深不可测。
分坐两侧的管理者们姿态各异，有人正襟危坐，有人身体微微后靠，但所有人的表情都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微妙。
终于，一人清了清嗓子，打破了沉默。
“昊领主，新一批速生黏菌培养群已进入收获期。”
“嗯，按既定流程处理，品质检验合格后，尽快安排运往指定地点。”
昊今林语气平淡，但目光已转向发言者，显然在等待后续。
发言者迎着昊今林的目光继续道：“现在，村里的人对于和教团的合作，颇有微词。”
“......”
昊今林没有接话，只是维持着那个姿势，静静地看着他，眼神如同一潭深水。
而发言人抿着嘴，和昊今林对视良久，却没得到自己想要的回应。
他移开视线，落在面前的报告文件上，深吸一口气，语速稍快地说道。
“绝械矿坑内，我方工人与教团工人之间的摩擦日益增多，争吵时有发生，作为矿坑管理方的绝械主阁下，似乎并无意介入调停或施加约束。
不少轮换回村的工人将此事传播开来，导致下一批预备派往矿坑的队伍中，也弥漫着一些抵触和不安的情绪。
其接下来，双方工人的作业面将不可避免地在深层矿道中协作。
有人担心......”
“担心什么？”昊今林毫无预兆地开口，截断了对方的话头。
发言者话语一滞，犹豫了一下：“他们说……”
“谁们说？”
昊今林再次打断，语气依然平静，但平静之下已隐约带着不善。
会议室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除了那位被连续打断的发言者脸上露出尴尬与无奈之色，其他管理者都如同雕塑般，保持着原有的姿势，连呼吸都轻不可闻。
沉默持续了数秒。
终于，另一位管理者转动座椅，面向昊今林，语速较快但吐字清晰地说道。
“昊领主，并非个别人煽动。根据多方反馈，与教团人员的协同作业确实存在诸多问题。
对方行事风格与理念与我方差异显着，沟通不畅，摩擦不断。
此外，那些玩家群体也时常不守规矩，在据点内滋生事端，甚至发生斗殴。拉帮结派、欺凌弱小的现象时有发生。
我们的盟友，正在事实上破坏着我们工人本就艰辛的工作环境。
他稍微提高了声调，语气带上了代表基层的恳切：“高强度、高风险的开拓建设工作已经足够艰苦，我们不能再要求工人们额外承受这些本不该存在的心理压力和无谓冲突。
即便是出于对绝械主阁下战略的遵从，我们也应当考虑实际情况，不能……不能一味盲从吧！”
......
会议最终并未演变成激烈的争吵，昊今林也没有当场采纳或明确驳斥任何人的意见。
管理者们陆续起身离开，会议室里只剩下昊今林一人，依旧坐在主位。
他保持着方才的坐姿，但肩膀细微地松弛了一些，不再那么紧绷。
哒、哒、哒......
他拿起放在手边的一件物品——那是顾际赠予他的一把造型精巧的便携式自卫武器。
昊今林的眼神逐渐放空，焦点不知落在何处。
深邃的瞳孔里，倒映着天花板上冰冷的灯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