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墟的硝烟尚未完全散去，焦糊味混合着血腥气在夜风中弥漫，刺鼻而压抑。凌霄立于断壁残垣的阴影中，周身流转的雷光缓缓内敛，如同归鞘的利剑，但那双眸子里的锐利，却比之前更盛。方才一战，他看似轻松碾压，实则是对自身雷骨初成、法则初悟后力量掌控的一次极限检验。《雷狱镇世经》与雷霆法则的融合，爆发的威力超出了他的预期，但同样，对心神的消耗亦是巨大。他需要尽快调息，消化这场战斗的感悟。
然而，镇荒城的水，显然比他想象的更深。那瞬间触发、形神俱灭的禁制，如同一条冰冷的毒蛇，暗示着背后黑手的狠辣与严密组织。这绝非普通劫匪所为，很可能是天衍教，甚至……与幽冥族有关联的势力。
远处，几道强大的神识如同探照灯般扫过这片区域，带着审视与忌惮，却并未立刻靠近。那是镇荒城真正的大人物们被惊动了，在评估着他的威胁与价值。凌霄心知肚明，今夜过后，“神秘雷修”之名将传遍全城，再想低调隐匿已无可能。
必须立刻离开！他身形一动，便欲融入更深的黑暗，返回云来居带上紫鸢，连夜出城。
就在此时，一个平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穿透力的声音，清晰地在他耳边响起，仿佛说话者就站在身侧：
“道友请留步。”
凌霄脚步一顿，浑身肌肉瞬间绷紧，神识如同潮水般向四周涌去，却未能锁定声音的来源。对方对声音的掌控和对空间的利用，达到了一个极其精妙的程度，其实力，绝对在通天境之上！
他缓缓转身，目光投向不远处一座相对完好阁楼的阴影处。只见那里，空间微微波动，一道身影如同水墨画中走出的人影，由虚化实，悄然显现。
来人是一位身着月白色长袍的中年文士，面容清癯，三缕长须飘洒胸前，眼神温润平和，嘴角含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显得风度翩翩。他身上没有丝毫烟火气，也没有逼人的威压，就那么随意地站在那里，却仿佛与周围的环境融为一体，给人一种深不可测的感觉。
“阁下是何人？”凌霄沉声问道，体内元力暗自流转，雷骨隐鸣，做好了随时出手的准备。尽管对方看似没有敌意，但在这种时候，任何接近者都值得警惕。
中年文士微微一笑，拱手一礼，动作优雅自然：“在下墨羽，添为镇荒城主府客卿。适才见道友雷法通玄，神通惊人，心中敬佩，故冒昧打扰，还望海涵。”
城主府客卿？凌霄心中念头急转。镇荒城主府，是这片地域名义上的统治者，势力盘根错节。这位客卿在此刻出现，目的是什么？是为风雷令？还是为招揽？或是另有所图？
“墨先生过奖了。”凌霄语气平淡，不卑不亢，“在下不过是自卫而已，当不起神通惊人四字。若无他事，就此别过。”他不想与官方势力有过多牵扯，尤其是在自身麻烦缠身的时候。
“道友且慢。”墨羽似乎看出了凌霄的去意，笑容不变，声音依旧温和，“道友不必如此戒备。墨某此来，并非为那风雷令，也非为招揽道友入城主府。”
哦？凌霄目光微凝，等待他的下文。
墨羽向前踱了两步，目光扫过周围的废墟，轻叹一声：“镇荒城地处边陲，龙蛇混杂，似今夜这般杀人夺宝之事，屡见不鲜。道友手段果决，实力超群，令人叹服。不过，道友可知，你方才所杀之人中，有两位乃是‘影刃’组织的核心杀手？”
影刃？凌霄眉头微挑，这是一个在苍玄大陆颇有名气的杀手组织，行事诡秘，睚眦必报。他倒是没注意具体身份，反正都是来杀他的，杀了便杀了。
“那又如何？”凌霄语气依旧冷淡。
“影刃不可怕，可怕的是，能驱使影刃，并在杀手神魂中种下那种霸道灭口禁制的幕后之人。”墨羽的目光变得深邃起来，看向凌霄，“道友可知，你已被‘幽冥殿’盯上了？”
幽冥殿！这三个字如同惊雷，在凌霄心中炸响！虽然他早有猜测，但从这位城主府客卿口中得到证实，依旧让他心神震动。幽冥殿，与幽冥族关系密切，是天衍教背后真正的靠山之一，其实力深不可测！
看到凌霄眼中一闪而逝的波动，墨羽心中了然，继续说道：“看来道友心中有数。幽冥殿行事，向来不达目的誓不罢休。道友虽强，但独木难支，更何况……”他目光似有意似无意地扫了一眼凌霄的手臂（虽然被衣袖遮挡，但追魂印的波动或许能被同级别强者隐约感知），“似乎还有些麻烦缠身。”
凌霄沉默不语，心中飞速权衡。这位墨羽客卿，知道得未免太多了。他是在示好？还是在威胁？城主府对幽冥殿的态度又是什么？
“墨先生究竟意欲何为？”凌霄直接问道，他不喜欢绕圈子。
墨羽笑了笑，道：“道友快人快语，那墨某便直说了。城主府对道友并无恶意，反而，或许我们可以合作。”
“合作？”
“不错。”墨羽正色道，“道友拍下风雷令，想必是为了进入风雷涧。而城主府，也对风雷涧颇有兴趣。不瞒道友，风雷涧深处，除了传闻中的净魂雷池，可能还隐藏着一座古老的跨界传送阵的线索。此阵，或许能连通……灵界。”
灵界！凌霄的心脏再次猛地一跳！飞升灵界，是下界所有修士的终极目标之一！而且，若真有跨界传送阵，或许能更快地摆脱幽冥族的追杀，甚至找到治疗紫鸢的更高层次的方法。
“城主府想要那传送阵？”凌霄问道。
“是，也不是。”墨羽摇头，“传送阵事关重大，非一城一池所能独占。城主府想要的，是确保这座阵法的控制权，不落入幽冥殿或天衍教这等野心勃勃的势力手中。而道友你，与幽冥殿已是死敌，我们有着共同的对手。”
他顿了顿，看着凌霄的眼睛，诚恳道：“风雷涧内危机重重，不仅有天然形成的风雷绝域，更有许多被上古阵法扭曲产生的异兽和空间裂缝。独自探索，九死一生。而城主府，掌握着更多关于风雷涧内部的隐秘资料，甚至可以提供一些必要的支援。我们合作，各取所需。你需要净魂雷池救治同伴，我们需要你这位强援一同探索，并确保传送阵的秘密不被恶势力所得。如何？”
凌霄陷入了沉思。墨羽的提议，听起来确实诱人，也符合双方的利益。合作，能大大增加探索风雷涧的成功率，也能借助城主府的力量，暂时对抗幽冥殿的压力。但是，与虎谋皮，风险同样巨大。城主府的真实目的究竟是什么？他们是否可信？
最重要的是，紫鸢的伤势不能再拖了。净魂雷池是他目前唯一的希望。独自闯荡风雷涧，变数太多，成功率渺茫。
权衡利弊，似乎合作是眼下最优的选择。但必要的警惕绝不能少。
“合作可以。”凌霄终于开口，目光锐利地看向墨羽，“但我有几个条件。”
“道友请讲。”
“第一，合作期间，城主府需确保我同伴的安全，并提供最好的疗伤环境。”
“第二，风雷涧内，净魂雷池归我，传送阵线索共享，但最终处置需商议。”
“第三，合作细节需立下灵魂契约，不得相互算计背叛。”
“第四，我需要关于风雷涧的所有已知资料，立刻就要。”
墨羽听完，脸上笑容更盛：“道友的条件合情合理。前三条，墨某便可代城主答应。至于第四条……”他袖袍一拂，一枚散发着温润白光的玉简飞向凌霄，“这是城主府目前掌握的所有关于风雷涧的资料，包括地图、危险区域标注以及一些上古记载，便算是合作的诚意。”
凌霄接过玉简，神识一扫，确认内容庞大精深，并非虚假，心中稍定。
“既然如此，道友请随我移步城主府别院详谈？此地并非说话之所。”墨羽做出邀请的手势。
凌霄看了一眼云来居的方向，摇了摇头：“我还有事要处理。明日辰时，城西‘听风茶楼’见。”
他需要回去接紫鸢，并且要确保离开镇荒城的过程万无一失。直接去城主府，无异于自投罗网，他必须保留主动权。
墨羽眼中闪过一丝赞赏，点头道：“好，那就明日辰时，听风茶楼，静候道友佳音。”
说完，他身形再次变得模糊，如同融入夜色的水墨，悄然消失不见。
凌霄握着手中的玉简，看着墨羽消失的方向，眼神深邃。合作已成，前路似乎明朗了一些，但他心中的警惕却丝毫未减。这镇荒城，这风雷涧，恐怕都只是更大风暴的前奏。
他不再停留，身形化作一道淡淡的雷影，迅速消失在废墟的阴影中，朝着云来居的方向疾驰而去。当务之急，是带着紫鸢，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为明日更加凶险的旅程做好准备。而灵魂契约的约束力，以及城主府真正的图谋，都需要在接下来的接触中，细细揣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