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结束后,卢修斯摆脱待嫁贵族小姐和孀居的寡妇,来到克劳狄乌斯的书房与他汇合。
卢修斯开门,看见克劳狄乌斯背对着他站在窗前,瘦削的身形在烛光中几乎透明。
听到卢修斯的脚步声,克劳狄乌斯转过身,苍白的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卢修斯!你终于来了,今晚开不开心?”
克劳狄乌斯快步走来,越过卢修斯关好书房门,落锁的声音在寂静的书房里格外清晰。
“坐吧,今天晚上,我们之间再也没有秘密。”
卢修斯挑了挑眉,闻着书房里弥漫着草药和陈旧羊皮纸的气味,走向克劳狄乌斯对面的高背椅。
克劳狄乌斯的书桌一如既往地整洁,只有一盏银制烛台、一个墨水瓶和几支羽毛笔整齐摆放。
卢修斯坐好后,克劳狄乌斯坐回自己的位置,俯身打开书桌最底层的抽屉,取出一本用深红色皮革包裹的大部头书籍。
当他将书放在桌面上时,卢修斯看到书脊上镶嵌着一条细长的银链,末端连接着一把小巧的锁。
看到那本书籍,卢修斯的呼吸不自觉地加快了。
那本书的封面上用烫金字母写着《血裔编年史》,那正是凯恩家族秘不示人的史册,里面记载着只有家主才能知晓的秘密。
克劳狄乌斯从颈间取下一把银色小钥匙打开书锁,将书推向卢修斯。
“卢修斯,读吧!这是你作为该隐血裔应得的权利!”
卢修斯几乎是用抢的形式将书拉到自己面前,他翻开羊皮纸页,仔细阅读上面记载的“真实历史”。
卢修斯的眼睛贪婪地扫过每一行文字,随着阅读的深入,一股寒意沿着他的脊背爬上,直冲脑门。
书中记载的不是荣耀的家族史,而是一部血腥的失败记录。
一代又一代该隐血裔试图闯入一个被称为“伊甸园”的地方,却接连惨死在名为“莉亚”的恶魔手中。
翻到第一百页时,一幅精细的手绘图让卢修斯的手停下。
画中是一个拥有七只眼睛和无数触手的女性形体,她站在由白骨堆砌的王座上,下方跪拜着无数扭曲的人形生物。
图注写着:“莉亚与其眷属,霸占伊甸园的恶魔”。
“这不可能...”
卢修斯喃喃自语,继续往后翻阅,后面更多的图画和文字证实了这个疯狂的“事实”。
该隐血裔的最终使命,就是世代尝试从恶魔莉亚手中夺回主,以及先祖亚当和夏娃居住的伊甸园。
半小时后,卢修斯重重合上书本,额头布满冷汗,呼吸急促得像是灵气耗尽后,难受的连一根手指都使唤不动。
卢修斯瘫靠在椅背上,盯着烛台上跳动的火焰,恍惚间仿佛看到那个名为莉亚的恶魔正在火焰中对他龇牙咧嘴。
“卢修斯,你现在你明白了?为什么我们家族不论男女大多短命;为什么我们家族如此执着于力量...这一切的答案都在伊甸园中!”
克劳狄乌斯将书收回锁好,看向脸色阴晴不定的卢修斯。
“我们家族就为了一个传说中的花园,一直在尝试完成一个自杀任务?”
克劳狄乌斯摇摇头,苦笑一声:“卢修斯,这不是传说,伊甸园是真实存在的。而莉亚则和我们先祖一样,都是主的孩子。但她忘记了主的教诲,选择与恶魔为伴,变成毒蛇谋杀了亚当和夏娃,逼走了主并强占了伊甸园。我们的先祖该隐毕生都在为重回伊甸园而努力,最后惨死于莉亚手中。”
克劳狄乌斯抚摸书皮,思绪飘向他父亲“出征”前的最后一晚。
“卢修斯,我的父亲和你的父亲,还有我的祖父和你的祖父都死在莉亚手中。但在此之前,我们有数不清的先祖惨死,尸骨至今还在伊甸园中腐烂。”
卢修斯听到父亲最后的下落,多年来困扰他的疑问终于得到答案,但他并没有预想中的那般激动,而是深深的无奈和彷徨。
“这太疯狂了!为什么要继续这种无谓的牺牲?”
“因为这是我们的宿命!自从亚伯血裔灭亡后,该隐血裔就是现今唯一一把可以打开伊甸园的“钥匙”。”
克劳狄乌斯站起身,绕过书桌来到卢修斯面前,看着他这位号称最强该隐血裔的弟弟。
“卢修斯,如果...我是说如果你不想与莉亚为敌,那么你可以像历代凯恩家族旁系一样,放弃这个姓氏和该隐血裔的身份,我会为你提供足以安然度过一生的财富。”
克劳狄乌斯伸手想拍卢修斯的肩膀,又在半空中停住,心里挣扎片刻后收回手臂。
“卢修斯,这不是懦弱。直面莉亚需要无与伦比的勇气,而你...我希望你能自由,不必被名为“使命”的枷锁锁死一生。”
卢修斯抬头看着克劳狄乌斯瘦削的脸庞和青黑的眼圈,突然意识到他承受的重量远超过自己曾经的想象。
“哥哥,我...我需要时间考虑,现在还不能给你答案。”
卢修斯在克劳狄乌斯的注视下,拖着脆弱的骄傲与雄心,起身离开书房。
.......
书房的门在卢修斯身后轻轻关上,他站在昏暗的走廊中,额头抵着冰冷的石墙。
《血裔编年史》中那些可怖的文字仍在他脑海中翻腾:莉亚的七只眼睛,堆积如山的先祖尸骨,还有那个疯狂的使命。
卢修斯的后背不断冒着冷汗,湿透的里衣紧贴在皮肤上带来阵阵寒意,提醒他刚刚所见的一切不是假象。
“我需要再考虑一下...对,我还年轻,还有机会,等拿到家主之位再...”
卢修斯推开走廊尽头的小窗,感受夜风夹杂着花园里早开花朵的香气扑面而来,却吹不散他胸口的窒闷感。
沿着螺旋石阶向下,卢修斯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城堡中格外清晰。
转过拐角时,一抹摇曳的灯光突然闯入视线。
“卢修斯!”
爱达斯站在走廊尽头,一手举着黄铜油灯,另一手拢着睡袍的领口。
昏黄的灯光在她锁骨处投下柔和的阴影,松脂燃烧的香气与她身上的幽香混合,在狭窄的走廊中弥漫开来。
“凯恩夫人!这么晚了,您怎么还没休息?”
卢修斯硬地点头致意,爱达斯却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快步走近。
身上睡袍下摆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摆动,露出纤细的脚踝。
当她在距离卢修斯一步之遥处停下时,他甚至能闻到她发间残留的罗勒精油香气。
“我听见楼上有动静,想着可能是你,你刚从克劳狄乌斯书房出来?”
爱达斯抬头看卢修斯,琥珀色的眼睛在灯光下如同融化的蜂蜜。
卢修斯下意识地后退半步,与她拉开距离,回道:“是的,我刚才和公爵阁下商谈明天如何接待皇帝的特使。”
卢修斯的谎言脱口而出,说完才想起爱达斯可能早已知道真相,赶紧补充两句:“凯恩夫人,天色已经不早了,应该休息了。”
艾莉亚似乎没注意到卢修斯的异常,反而微微前倾,更加靠近他。
“你饿不饿?厨房还有些面包和冷肉,我可以...”
“不必了!我自己去厨房看看就行,您早点休息吧,哥哥想必也在等您。”
卢修斯拒绝了爱达斯的好意,说话的声音比他预想的要更加生硬。
卢修斯的这句话不知触动了爱达斯哪根神经,她的嘴角抽动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他读不懂的情绪。
爱达斯放下油灯,灯光在他们脚边投下交错的影子,仿佛他们才是一对。
“克劳狄乌斯今晚又在书房睡了!自从...自从婚礼后,他大部分时间都睡在那里。”
爱达斯轻声说着她和克劳狄乌斯之间的秘密,手指无意识地绞着睡袍腰带。
卢修斯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只能干巴巴地说道:“哥哥身体不好,需要充足休息,他也有他的难处。”
爱达斯闻言,突然抬头与卢修斯对视,眼底闪烁着危险的光芒。
“卢修斯,你知道我最初选中的结婚对象是谁吗?”
卢修斯的心跳骤然加速,血液冲上耳膜,发出轰鸣般的声响。
理智告诉他应该立刻转身离开,但他的双脚却像生了根一般,无法移动分毫。
“是...”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