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卷 《破晓》· 第21章 鬼市寻踪 (约 4000字)
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彻底吞噬了大地。寒风呼啸，卷起地上的尘土和枯叶，发出呜咽般的声响。黑水城西市，白日里尚算热闹的坊市，此刻已是一片死寂，只有几盏残破的灯笼在风中摇曳，投下惨淡而扭曲的光影，如同鬼火。
凌云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紧贴着冰冷粗糙的墙壁阴影，在空旷无人的街道上快速穿行。他换上了一身从废弃民宅中找来的、带着浓重汗臭和霉味的破旧棉袄，脸上涂抹着锅底灰，头发散乱，刻意佝偻着背，完美地扮演着一个在寒夜中挣扎求生的底层流民。
体内，《影蚀篇》内息如同冰封的溪流，在破损的经脉中艰难流淌，压制着伤势带来的剧痛和虚弱，也让他周身散发着一种与这冰冷死寂环境融为一体的阴寒气息。他的感官提升到极致，耳听八方，眼观六路，警惕着任何一丝风吹草动。
沈心斋昏迷前的话语，如同烧红的烙铁，深深印在他的脑海。
鬼街。贾半仙。破煞符。至阳之物。
这是阻止血祭、拯救黑水城万千生灵的关键线索，也是他……唯一的生路。但“鬼街”之名，绝非善地。那是黑水城最混乱、最黑暗、龙蛇混杂的角落，充斥着亡命之徒、销赃的黑市、以及各种见不得光的交易。去那里寻找一个不知底细的“贾半仙”，无异于火中取栗，危机四伏。
但他别无选择。时间，只剩下不到两天了！
他按照老猎人模糊的指引，穿过几条更加破败、污水横流的小巷，前方出现了一片与周围格格不入的区域。没有高大的围墙，也没有明显的界限，但空气中弥漫的那股混合着劣质脂粉、血腥、草药、腐烂食物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令人心悸的邪恶气息，无声地宣告着——鬼街，到了。
这里的建筑低矮歪斜，如同醉汉般挤在一起，窗户大多用木板钉死，门缝里透出摇曳的、五颜六色的诡异灯光。街道狭窄而肮脏，地面上随处可见不明的污渍和垃圾。即使是在这寒冷的深夜，依旧有影影绰绰的人影在阴影中晃动，如同游荡的鬼魂，投来冰冷而贪婪的目光。
凌云深吸一口气，将气息收敛到极致，低着头，混入了这片混乱的暗流之中。
他沿着街道缓缓前行，目光看似涣散，实则锐利如鹰，扫过每一个摊位、每一扇门帘后的阴影。这里卖的东西千奇百怪：生锈的刀剑、不知名的兽骨、颜色诡异的药粉、甚至还有一些被关在笼子里、发出呜咽声的古怪小兽。叫卖声、讨价还价声、争吵声、以及压抑的呻吟和怪笑，混杂在一起，形成一种令人头晕目眩的噪音。
他在寻找，寻找任何与“符箓”、“法器”或是“算命卜卦”相关的痕迹。同时，他也在警惕，警惕着可能存在的跟踪和埋伏。崔振海和“黑潮”的爪牙，绝不会放过鬼街这种地方。
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在一个更加阴暗的拐角处，他看到了一个不起眼的摊位。摊主是一个干瘦如柴、裹着一件油腻道袍、戴着一副破旧墨镜的瞎子，正坐在一个小马扎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一个破碗，嘴里念念有词。摊位前铺着一块脏兮兮的白布，上面用朱砂画着一些歪歪扭扭的符咒，旁边散乱地放着几枚铜钱和几个颜色晦暗的小瓷瓶。
“算命卜卦，驱邪避凶，灵符保平安……”瞎子的声音沙哑难听，如同夜枭啼哭。
凌云心中一动，停下脚步，蹲下身，压低声音问道：“老先生，可有……破煞的灵符？”
那瞎子勐地停下敲碗的动作，墨镜后的“目光”似乎扫了凌云一眼，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笑容：“破煞？嘿嘿……小兄弟，你身上煞气很重啊……怕是惹上了不该惹的东西吧？”
凌云心中微凛，这瞎子似乎有点门道。他不动声色道：“家中老母病重，郎中说需破煞符驱邪，价钱好商量。”
瞎子嘿嘿一笑，伸出枯瘦的手指，在白布上划拉着：“破煞符……有倒是有，不过……要看你要破的是什么‘煞’？寻常阴煞，十两银子一张。若是……兵煞、血煞、或者……更厉害的‘星煞’……那价钱，可就不一样咯……”他说到“星煞”二字时，语气刻意加重，墨镜后的目光似乎更加锐利。
星煞！凌云心脏勐地一跳！他强压激动，沉声道：“老先生慧眼。家母所中，正是……一种极厉害的寒煞，郎中说……似与星象有关。不知……可有对症之符？”
瞎子沉默了片刻，缓缓收起笑容，声音变得低沉而严肃：“与星象有关的寒煞……嘿嘿，那可是大凶之兆啊。小兄弟，你这单生意……不好做。”他顿了顿，伸出三根手指，“三百两。一张‘七星破煞符’，不二价。”
三百两！简直是天价！凌云身上只有几块碎银。但他知道，这瞎子恐怕是真懂行之辈，甚至可能知道内情。
“价钱好说。”凌云面不改色，“但我要先验货。而且……还需要一件至阳之物相辅。”
瞎子闻言，墨镜后的眉头似乎皱了起来：“至阳之物？你要那东西作甚？破煞符足以。”
“郎中叮嘱，需以至阳之物为引，方可根除。”凌云坚持道。
瞎子盯着凌云看了半晌，仿佛要将他看穿，最终缓缓道：“至阳之物……老夫这里没有。那东西……太过霸道，寻常人驾驭不了，反而引火烧身。不过……你若真想要，可以去街尾那家‘聚宝斋’问问。那家的老板……路子野，或许有货。至于破煞符……”他摸索着从怀里掏出一张叠成三角状的、颜色暗黄的符纸，递给凌云，“你先看看。货真价实，童叟无欺。”
凌云接过符纸，触手微温，隐隐能感觉到一丝极其微弱的、纯阳正大的能量波动。是真符！他心中一定。
“好，符我要了。”凌云将身上所有碎银掏出，约莫二十两，放在白布上，“这是定金。等我从聚宝斋回来，再付余款取符。”
瞎子掂量了一下银子，嘿嘿一笑：“小兄弟爽快。不过……聚宝斋那地方，水深的很，你可要小心点。尤其是……打听‘贾半仙’的时候。”他说完，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再言语。
贾半仙！他果然知道！凌云心中巨震，深深看了瞎子一眼，抱拳道：“多谢老先生提醒。”说完，收起符纸，起身快步向街尾走去。
这瞎子，绝不简单！他是在提醒，还是……警告？
聚宝斋位于鬼街最深处，是一栋三层高的、外表看起来颇为气派的木楼，门口挂着两盏惨白的灯笼，映照出“聚宝斋”三个鎏金大字，在黑暗中显得格外阴森。
凌云走到门口，深吸一口气，推门而入。
门内与外界的死寂截然不同，灯火通明，人声嘈杂。大厅宽敞，摆放着各种奇珍异宝、古玩字画，但更多的，是一些散发着诡异能量波动的矿石、兽骨、乃至……一些被封在琉璃罐中的、蠕动的不明生物。形形色色的人穿梭其中，有衣着华贵的富商，有气息彪悍的武者，也有眼神阴鸷、一看就非善类的神秘人物。
一个穿着绸缎褂子、满脸堆笑的胖掌柜立刻迎了上来：“客官面生啊，第一次来？想看点什么宝贝？”
凌云压低声音，直接问道：“掌柜的，可有至阳之物？比如……纯阳宝玉、烈阳石之类？”
胖掌柜小眼睛眯了眯，笑道：“客官好眼光！至阳之物可是稀罕宝贝，本店正好有一块上等的‘烈阳石’，乃是取自火山深处，阳气充沛，驱邪避煞，有奇效！不过……这价钱嘛……”
“价钱好说。”凌云打断他，“我先看看货。另外……想向掌柜打听个人。”
“哦？客官想打听谁？”
“贾半仙。”
听到“贾半仙”三个字，胖掌柜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中闪过一丝极其隐晦的惊惧，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干笑两声道：“贾半仙？客官怕是找错地方了，我们这不认识什么贾半仙。”
凌云敏锐地捕捉到了他那一瞬间的异常，心中冷笑，也不点破，澹澹道：“既如此，那先看烈阳石吧。”
“好说好说，客官这边请。”胖掌柜做了个请的手势，引着凌云向二楼走去，眼神却不易察觉地瞟了一眼大厅角落一个正在把玩匕首的疤脸汉子。
凌云心中警兆顿生，但面色不变，跟着胖掌柜上了二楼。
二楼更加安静，陈列的物品也更加珍贵。胖掌柜从一个锁着的柜子里取出一个锦盒，打开，里面是一块拳头大小、通体赤红、散发着灼热气息的晶石。
“客官请看，这便是烈阳石……”
就在胖掌柜介绍之际，凌云耳廓微动，听到楼下传来一阵极其轻微的、却异常迅捷的脚步声，正向着楼梯口包围而来！
中计了！这聚宝斋，果然是龙潭虎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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