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意研发部的主管，是一位名叫张涛的中年男人，戴着黑框眼镜，发际线有些后退，脸上带着长期加班留下的疲惫和一丝挥之不去的焦躁感。听到安娜说明来意，是夏总请来的特别顾问调查部门离职率问题，他先是有些愕然，随即脸上露出了明显的不以为然。
“安娜秘书，不是我不配合，”张涛推了推眼镜，语气带着技术骨干特有的直率，甚至有点冲，“离职率高的原因很清楚嘛，项目紧，压力大，竞争对手挖角也狠。搞这些虚头巴脑的调查，还不如多批点预算给我们招人，或者改善一下福利待遇实在。”
他瞥了一眼站在安娜旁边，过分年轻且陌生的端木九，眼神里的怀疑几乎不加掩饰。这么个年轻人，能查出什么？估计又是哪个关系户来刷资历的。
端木九对他的态度并不意外。在普遍信奉科学与效率的科技公司，尤其是研发部门，风水玄学这种东西，天然就容易受到质疑。
“张经理，我理解你的看法。”端木九平静地开口，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我只是从环境与人状态相互影响的角度做一些观察，不会干扰部门的正常运作。或许，我们能找到一些意想不到的突破口，从根本上改善大家的工作状态。”
张涛还想说什么，安娜适时地开口，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张经理，这是夏总的直接指示。请全力配合木九先生的工作。”
提到夏冰，张涛立刻收敛了些，但脸上的不情愿依旧明显。“好吧，需要我做什么？”
“不需要特别做什么。”端木九走到办公室的窗边，再次感受了一下那“天斩煞”的凌厉气场，然后转身，“张经理，能召集一下部门核心骨干，借用一下会议室吗？我想分享一下初步的观察和建议。”
十分钟后，小会议室内，坐了七八个创意研发部的核心员工，包括张涛。安娜也坐在一旁，准备记录。气氛有些微妙，好奇、怀疑、漠然，各种目光集中在端木九身上。
端木九站在前面，没有ppt，没有数据报表，他只是在白板上画了一个简单的示意图——两栋高楼，中间一道缝隙，正对己方办公楼。
“各位，”端木九开门见山，“经过初步观察，我认为我们部门长期存在的压抑感、情绪烦躁、甚至健康问题，可能与我们所处的物理环境有关。”
他指向白板上的示意图：“大家请看，我们部门正对的这个位置，两栋高楼形成的狭窄缝隙，在环境学上，容易形成一个特殊的风口和视觉压迫点。长期面对这种结构，容易在潜意识里造成一种持续的压力和紧张感，就像……”他顿了顿，找了个更形象的比喻，“就像总感觉有一把无形的刀指着你，虽然看不见，但身体和精神会本能地感到不适和警惕。”
下面响起一阵细微的骚动。有人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有人则嗤之以鼻，觉得这说法太玄乎。
张涛忍不住插嘴，语气带着嘲讽：“木九顾问，你的意思是，我们部门的人精神状态不好，是因为对面楼盖得不对？这太荒谬了吧！难道要把那两栋楼拆了？”
几个员工也低声笑了起来。
端木九并不动怒，继续平静地解释：“不需要拆楼。我们可以通过一些内部的调整和布置，来化解或者减弱这种负面影响。这类似于我们在嘈杂环境里会戴上降噪耳机，原理是相通的，都是创造一个更舒适的小环境。”
他接着提出了具体的解决方案：
“第一，工位调整。建议将目前正对缝隙、受影响最严重的几排工位，挪到靠内侧或者侧面气场更平和的位置。暂时无法移动的，可以在工位隔板上加装一些柔和的、吸音的材质，形成物理缓冲。”
“第二，引入生机。在靠窗一带，以及部门公共区域，摆放特定的大型阔叶绿植，例如绿萝、平安树、龟背竹等。植物本身具有生机和气场调节作用，它们的叶片可以有效阻挡和分割部分直冲而来的煞气，同时也能改善空气质量，舒缓视觉疲劳。”
“第三，也是关键的一步，”端木九看向那面巨大的、正对“天斩煞”的玻璃幕墙，“需要在窗户内侧，正对缝隙的位置，悬挂一面‘山海镇’。”
“山海镇？”张涛皱起眉，“那是什么东西？”
“一种传统的风水挂件，”端木九解释道，“上面通常绘制山海图案，寓意汇聚山水灵气，形成稳定而强大的守护气场。它的作用，类似于一个‘能量盾’，可以将那种尖锐的、负面的冲击气场进行化解、抚平，使其变得柔和，无法再对内部人员造成直接影响。我们可以选择设计简约、具有现代艺术感的款式，不会影响办公室的整体美观。”
他给出的方案具体、可操作，并且考虑到了美观问题，并非一味追求古旧。
然而，质疑声并未停止。
“调整工位？工程部那边审批流程很麻烦的，而且大家习惯了自己的位置……”
“摆绿植？行政部采购的绿植死得快，也没见有什么用。”
“挂那个什么山海镇？这……这听起来太迷信了吧？要是被其他部门的人看到，还以为我们创研部搞什么封建迷信活动呢！”一个年轻的技术骨干直言不讳。
安娜也微微蹙眉，她虽然对端木九能准确说出靠窗位置问题感到惊讶，但悬挂山海镇这种做法，确实显得有些……出格。在盛世集团这样的现代化企业里，这可能会引来非议。
张涛更是直接看向安娜：“安娜秘书，这方案……夏总知道吗？这要是传出去，对我们盛世集团的专业形象恐怕不太好吧？”
会议室里充满了质疑和反对的声音。科学的严谨性与玄学的模糊性在这里发生了直接的碰撞。
端木九站在众人的目光中心，他能感受到那些不信任的气场如同针一样刺过来。他早就预料到会是这样。用常规的方法无法解决非常规的问题，而要推行非常规的解决方案，就必须面对常规思维的阻力。
他没有试图用更多的玄学理论去说服他们，那只会引起更大的反弹。他只是将目光投向安娜，平静而肯定地说：“安娜小姐，请将我的观察和分析，以及这三条具体建议，完整地汇报给夏总。工位调整和绿植摆放，是相对常规的优化，可以先行。至于山海镇……我相信夏总会做出最符合部门利益和公司利益的判断。”
他把决定权，交还给了那座冰山总裁。同时，也将了一份压力和责任，传递了过去。他给出了解决方案，但能否推行，需要上位者的魄力。
安娜看着端木九那双沉静如水的眼睛，又回想他之前精准的判断，沉吟片刻，点了点头：“好的，木九先生，我会如实向夏总汇报。”
会议在一种并不融洽的气氛中结束。张涛等人带着满腹的怀疑散去。
端木九知道，这只是开始。真正的考验，在于夏冰是否会相信他这套“玄学”理论，并顶着可能出现的争议，支持他的方案。
他走到窗边，看着那道依旧存在的“天斩煞”，目光坚定。
破局之策已出，接下来，就是等待执棋者的落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