萨哈廉刚说完，他自己却猛地顿住了，整个人突然不受控制地打了个冷战。
几乎是同一时刻，他身旁的鄂硕也感到一股寒意瞬间窜上脊背，也激灵灵地打了个冷战。
他猛地转过头，眼睛死死地盯住了萨哈廉，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疑。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骤然交汇。
刹那间，都在对方骤然收缩的瞳孔深处，清晰地捕捉到了一阵难以言喻的惊恐！
不仅仅是他们两人。
站在周围的雅儿哈，以及其他四位牛录章京。
脸上的表情也在这一刻凝固，瞬间变得和鄂硕、萨哈廉一模一样。
那是一种混杂着惊愕、怀疑和不安的神情。
鄂硕这个甲喇的核心人物们，仿佛心有灵犀。
不约而同，将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远处那座灰蒙蒙的龙门关堡城墙。
他们的眼神凝重，仿佛想要穿透那厚重壁垒，看穿城墙之后发生的一切。
他们迫切地想要知道，这座看似孱弱、被轻易攻上城头的千户所。
其内部究竟是真的如此不堪一击，还是如同那个该死的卢家庄堡一般。
又在玩什么阴险狡诈、缺德带冒烟的伎俩，挖好了坑，就等着不知死活的人往里跳。
然而，距离实在太远了。
除了城头隐约可见的混乱人影和不时升起的烟雾其他的都看不清。
等等！烟雾？
如果昨天没有卢家庄堡的经历，也许鄂硕等人不会太注意到什么烟雾。
但本来就带着疑虑审视着一切的他们，立刻联想到了什么。
于是，这几个人再次不约而同地将目光转向了离他们不远处的塔拜一行人。
此刻塔拜那边的景象，与鄂硕这边的凝重压抑形成了天壤之别。
塔拜及其麾下的牛录章京们，一个个欣喜若狂。
他们远远地望见，自己甲喇那些悍不畏死的死兵，已经有人成功攀上了城头，身影消失在垛口之后。
塔拜忍不住发出一阵得意的大笑：
“哈哈哈！这些明狗果然都是废物！
那几门炮打得还算像点样子，但只要咱们大清的勇士一靠近，他们就吓得魂飞魄散，跑得比兔子还快！”
他身边的牛录章京们也是个个喜形于色，咧开大嘴笑得合不拢，仿佛胜利的果实已经唾手可得。
其中一人更是带着残忍的快意进言道：
“主子！刚才那顿炮火可伤了不少咱们的勇士！
等破了城，一定要把那些开炮的明狗炮手统统抓起来，活活剥皮。
再用草填满他们的皮囊，然后挂在城头上示众。
让所有明狗都看看反抗我大清的下场！”
塔拜深以为然地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凶光。
他对刚才那顿炮击，尤其是最后那轮密集的虎蹲炮霰弹齐射，简直是恨之入骨。
粗略估计，至少有三十多名他麾下的勇士死伤在那片致命的铁雨之下，这损失让他肉疼不已。
他现在只盼望着，攻破这座外表光鲜的千户所后，里面的财富和收获能对得起这不小的代价。
希望这座千户所能和它看上去一样的富庶吧！
否则塔拜老爷的怒火，可不是多杀几个明狗就能平息的。
他正沉浸在即将破城劫掠的得意幻想中，忽然感到一丝异样，似乎有几道目光正落在他身上。
他下意识地转过头，循着感觉望去。
只见不远处，以鄂硕为首的那一小撮人，正用一种极其古怪、复杂难言的目光，齐刷刷地注视着他。
那目光里很复杂，甚至带着一丝……同情？
同情？
塔拜猛地甩了甩头，几乎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这帮人脑子进水了吧？
一群莫名其妙的神经病！
该被同情的是谁？
难道不应该是你们这群懦夫吗？！
你们昨天就到了城下，却畏畏缩缩、磨磨蹭蹭地不敢进攻。
现在好了，这唾手可得的功劳和肥美的战利品，都被我塔拜和费扬古老爷轻松摘走了吧？
哈哈哈！等下连点渣渣都不会留给你们的！
要说同情，也应该是老子同情你们这群废物才对！
想到这里，塔拜心中充满了鄙夷和一种胜利者的优越感。
他轻蔑地收回目光，决定不再理会这群莫名其妙的傻子。
他重新将注意力投向城墙，满怀期待地等待着。
等待着那些已经登上城头的勇士们，奋力打开沉重的城门。
等待着城下早已按捺不住的虎狼之师，如同决堤的洪水般一拥而入，彻底淹没这座带给他勇士伤亡的城堡！
可等了一会，却什么动静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