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刻，赵德海策马回来，马脖子下挂了好几颗首级，尘土满身却掩不住满脸兴奋。
当他看到，被捆作一团的纳尔布身上那套华丽的札兰章京盔甲时，顿时两眼放光，用力拍着阿古拉的肩膀：
“好小子！真有你的！这可是条大鱼啊！”
他咧开嘴笑得狰狞无比：
“大人早就答应过我，所有擒获的鞑酋都归我处置。
你看这身板，这皮肉，一看就是上等货色，够我好好消遣几日了！哈哈哈！”
阿古拉如今已能听懂些简单汉话，闻言不禁望向纳尔布，目光中掠过一丝怜悯。
……
作为清军最重要的转运枢纽，通州码头上囤积的钱粮物资远比涿州要多的多。
卢方舟漫步在堆积如山的货堆间，饶是经历过涿州之役，仍被眼前的景象惊得说不出话。
粮垛高高耸起，一袋袋米麦堆积成山，绸缎布匹堆积如五彩云霞。
还有那些装满金银细软的木箱，打开箱盖，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而被掳至此的百姓竟有两万多人，黑压压的人群像牲畜一般，被清兵囚禁在码头空地。
“这下……可真是发财了！”
卢方舟想找言语表达一下内心的震撼，最后想来想去，只想出了这一句……
有了先前在涿州的经验，尽管物资和百姓数量远超上次，卢家军处置起来依然有条不紊。
士兵们先是给衣衫单薄的百姓分发御寒衣物，紧接着架起上百口大锅熬煮热粥。
待百姓们缓过气来，便组织其中身强力壮者协助搬运物资装车。
直到夜幕降临，所有能寻到的车马都已装得满满当当。
与上次在涿州时间仓促，不得不焚毁带不走的物资不同。
这次时间充裕，卢方舟下令将装不下的物资全部运进通州城内妥善保管，只待车队从龙门卫返回后继续转运。
翌日黎明，在周天琪率领三千骑兵护卫下，一支由千余辆大车和两万多百姓组成的庞大队伍，浩浩荡荡向着宣府龙门卫城进发。
卢方舟则率领余部进驻通州城。
临进城前，他忽然心念一动，眼中闪过狡黠的光芒，将马青禾那一哨一千五百人留在城外。
“换上镶红旗的衣甲，就冒充鞑子在此驻守，远远地鞑子看不清你们的身份。
说不定还会有不知情的鞑子，傻乎乎地给我们送物资和人口来呢。”
……
卢方舟踏入通州知州衙门，将此地暂定为在通州的驻所。
他信步闲逛至后堂时，目光被书案上一本摊开的《三国演义》吸引。
他略感诧异，随手拾起翻看，书页上甚至还有毛笔批注的痕迹。
他轻哼一声
“倒是稀奇，先前盘踞在此的鞑酋居然也读这个。”
突然想起，先前驻守通州的镶红旗甲喇章京，今日也被周天琪与孙安仁生擒，不由生出几分兴致。
左右军务已处置妥当，现在闲着也是闲着，他索性踱回大堂，传令道：
“将擒获的两个鞑酋都带上来。”
不多时，两个被缚的俘虏被押至堂前。
喀尔喀虽形容狼狈，却仍强撑着往日的傲气。
他环视这熟悉的大堂，目光掠过堂上端坐的卢方舟，再看向四周肃立的明军将领。
忽然想起早前在后堂翻阅的《三国演义》，脑海中顿时浮现白门楼上吕布殒命的场景。
“明狗！要杀便杀！”
他梗着脖子，用生硬的汉话嘶吼道：
“我喀尔喀好歹是一旗章京，尔等若还懂些礼数，便该给我个痛快！就像白门楼里面的吕布那般！”
这话一出，堂上众将包括卢方舟，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哄堂大笑。
赵德海笑得最是大声，他上前一步，指着喀尔喀的鼻子：
“吕布？虽然他是三姓家奴，但毕竟还是汉人，所以是绳绞而死，你这种低贱的鞑子也配死的这么舒服？
老子告诉你，落在爷爷手里，想死得那般轻松？做梦！”
他转头看见一旁垂头不语的纳尔布，更是喜上眉梢，搓着手对卢方舟道：
“大人！这下可太好了，一次逮着两个鞑酋！够弟兄们好生消遣了！”
卢方舟抬手止住众人的喧哗，目光沉静地扫过堂下二人，缓缓开口：
“尔等手上沾满我大明将士、百姓的鲜血，今日被擒，本该千刀万剐。”
他顿了顿，声音陡然转冷：
“但本帅另有打算。待我军返回宣府后，将在龙门卫城择地修建一座英灵祠，专为祭奠历年来为国捐躯的卢家军将士。”
说到这里，他环视帐中诸将，淡淡道：
“所以，往后擒获的鞑酋，皆不必割坏尸体。
当剥其皮，填以草料，制成跪像，永世跪在祠堂之前，以慰我阵亡将士在天之灵！”
此言一出，一开始满堂寂静，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
“大人英明！”
“正该如此！让这些鞑子跪在弟兄们的英灵前，永世赎罪！”
赵德海更是喜形于色，咧着嘴笑道：
“妙啊！正好让这两个畜生给英灵祠当个开门红！”
卢方舟说的话，喀尔喀自然听得懂。
但他现在真的希望和身旁傻乎乎跪着的纳尔布一样，听不懂这么残酷的话才好。
他大声嘶吼着：
“你们不能这样做！你们汉人不是讲仁义的吗，你们不能这样做！”
卢方舟被他气笑了，只说了一句：
“仁义是待人的道理，不是待畜生的规矩！”
然后不耐烦地对赵德海道：
“德海，都交给你了，活要干得漂亮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