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嘴崖下,那团吞噬生命的诡异黑雾如同拥有自主意识的活物,缓缓蠕动、翻腾,其边缘与空气接触处发出细微的“滋滋”声,令人毛骨悚然。月光勉强穿透逐渐稀薄的雾霭,照亮了其间狼藉可怖的景象——几具迅速腐烂发黑、面目全非的尸体,以及被爆炸和腐蚀性雾气侵蚀得坑洼不平的地面。
沈月与青鸾隐匿在远处一块巨岩之后,屏息凝神,如同蛰伏的猎豹,紧盯着那死亡区域的中心。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令人作呕的甜腥与焦糊混合的气味,那是生命被强行腐蚀湮灭后留下的最后痕迹。
“那黑雾…毒性极烈,且具腐蚀性,沾之即死。”青鸾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绝非寻常江湖毒物。那伙人,来历恐怕比想象的更麻烦。”她身为大武师,感知远超常人,更能体会到那黑雾中蕴含的毁灭性能量。
沈月的心脏在胸腔中剧烈跳动,既有后怕,更有一种难以抑制的、发现未知宝藏般的兴奋与警惕。她的目光越过那可怖的尸骸,死死锁定在崖壁裂缝中那些若隐若现的、幽暗深邃的黑色晶体上。
墨晶! 这就是那伙勘探者拼死寻找,甚至不惜同归于尽也要守护(或毁灭)的东西?它究竟是什么?竟能引得两伙明显非同寻常的势力在此生死相搏?
风险与机遇如同一枚硬币的两面,在她脑中飞速旋转。那诡异的黑雾尚未完全散去,冒险靠近无异于刀尖舔血。但若等雾散尽,谁能保证不会有其他势力闻讯而来?届时,这神秘的墨晶,还能否落入她手?
“青鸾姐姐,可能判断那黑雾还需多久散尽?或者,有无办法驱散?”沈月声音急促地问道,时间紧迫,必须当机立断。
青鸾凝目观察片刻,摇头:“雾在自发消散,但速度缓慢,彻底散尽至少需半个时辰。此毒诡异,非风力能驱,强闯必死。”她语气笃定,显然对此类阴毒之物也极为忌惮。
半个时辰!太久了!沈月蹙眉,大脑飞速运转,回忆着所有相关的化学与物理知识。那黑雾显然是一种高密度、高稳定性的气溶胶或蒸汽,或许…
她猛地想起之前试验黑火药时,剧烈燃烧和爆炸似乎能瞬间消耗大量氧气并产生冲击波…
“或许…可以用火?”沈月眼中闪过一丝冒险的光芒,“剧烈的燃烧或许能瞬间改变那片区域的空气环境,甚至引燃、分解部分毒雾!”
青鸾闻言一怔,随即眼神微亮:“可行,但风险极大。若操作不当,可能引发二次爆炸或使毒雾扩散。”
“顾不了那么多了!机会稍纵即逝!”沈月咬牙,迅速从随身携带的皮囊中掏出几个小巧的陶罐,里面正是她之前试验用的黑火药原始配方,“我将这些火药投掷过去,你用暗器在其空中击爆,尽量制造最大的瞬间火光和冲击!我们只有一次机会!”
这是极其冒险的赌博!但沈月性格中那份来自现代精英的决断力和赌性在此刻显露无疑!
青鸾深深看了她一眼,不再多言,只是默默调整呼吸,手中扣紧了数枚特制的、分量较重的柳叶镖,眼神锐利如鹰隼,锁定了那片缓缓蠕动的黑雾边缘。
沈月深吸一口气,估算着距离和力道,用尽全力将三个装有不同比例火药、用油纸勉强包裹的陶罐奋力掷向黑雾上空!
就在陶罐即将到达抛物线顶点的刹那—— 嗤!嗤!嗤! 三道银芒如同撕裂夜空的闪电,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击中了三个陶罐!
轰!轰!轰! 三团并不算巨大、却异常明亮耀眼的火球几乎同时在空中炸开!炽热的气浪翻滚四溢,发出的爆响在山谷间剧烈回荡!
如同冷水滴入滚油,那原本缓缓蠕动的浓稠黑雾被这突如其来的爆炸和热浪猛地搅动、撕裂!火光所及之处,黑雾如同遇到克星般剧烈翻腾、收缩,发出更加刺耳的“嗤嗤”声,颜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淡!大量有毒物质似乎被瞬间高温分解或引燃,空气中弥漫开一股更加复杂难闻的焦臭!
有效! 但效果比预想的更猛烈!一些未被完全分解的毒雾被冲击波推向四周,虽然浓度大减,依旧危险!
“屏息!退!”青鸾低喝一声,一把拉住沈月,身形疾退数丈,避开那扩散的淡薄毒气范围。
两人紧紧盯着那片区域。火光迅速熄灭,但爆炸带来的效果显着。原本浓郁如墨的黑雾变得稀薄如纱,大部分区域已可清晰视物,只有少数低洼处还有残留的丝丝缕缕黑气缠绕。
“走!”沈月没有丝毫犹豫,用湿布捂住口鼻,与青鸾如同两道离弦之箭,冲向那片刚刚经历过死亡与爆炸的狼藉之地!
脚下泥土焦黑粘腻,踩上去发出令人不适的噗嗤声。两人屏住呼吸,目光锐利地扫过地面,避开那些仍在微微冒着毒气的尸骸和坑洞,目标直指崖壁裂缝!
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那些黑色晶体的奇异。它们并非完全漆黑,而是在幽暗中透着一种深邃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的质感,偶尔在特定角度下,又会折射出一点极细微的、冰冷的暗紫色幽光。触手冰凉,质地似乎极其坚硬。
沈月迅速从皮囊中取出特制的鹿皮手套和工具,小心地从裂缝中撬下几块大小不一的墨晶样本,用厚厚的油布包裹数层,放入垫着软木的铅盒中(这是她能找到的最好的隔绝材料)。她动作飞快,力求在最短时间内获取足够多样本。
青鸾则警惕地守护在侧,目光不断扫视着周围漆黑的山林,手中紧握飞刀。方才的爆炸声动静太大,很可能已经惊动了附近的某些存在。
就在沈月采集最后一块稍大的墨晶时,她的指尖无意中触碰到晶体表面一处异常温润、仿佛天然形成符文的区域——
嗡! 一股极其微弱、却冰冷刺骨的奇异波动猛地从墨晶中传出,顺着她的指尖瞬间窜入体内!
沈月浑身猛地一颤,如遭电击!那感觉并非疼痛,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灵魂都被瞬间窥探、冰封的诡异感!她体内那丝《蛰龙诀》内力竟不由自主地剧烈躁动起来,如同遇到了天敌,又像是被某种同源之物吸引,变得混乱不堪!
“怎么了?”青鸾瞬间察觉到她的异常。
“没…没事!”沈月猛地缩回手,强行压下体内的不适和心悸,将那块符文墨晶迅速封入盒中,脸色有些发白,“快走!此地不宜久留!”
那股诡异的波动虽然短暂,却让她产生了极度不祥的预感!这墨晶,绝不仅仅是某种稀有矿物那么简单!
两人不再停留,沿着预先规划好的撤退路线,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向着秘密据点方向疾驰而去。
就在她们离开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数道身影如同鬼魅般悄然出现在鹰嘴崖下。
为首的,正是去而复返的那名黑衣头领!他此刻换了一身干净黑衣,但脸色苍白,显然伤势未愈。他带着两名手下,惊疑不定地打量着眼前狼藉的景象和明显被人动过的崖壁裂缝。
“有人来过!拿走了‘墨晶’!”一名手下检查后低声道,声音带着震惊,“还用了某种爆裂之物加速驱散了‘蚀魂雾’!好手段!”
黑衣头领眼神阴鸷得可怕,他蹲下身,仔细查看地面上留下的、不属于他们和勘探者的新鲜脚印,以及那些爆炸残留的痕迹。
“脚印一深一浅,应是两人,其中一人轻功极高,另一人稍弱…这爆裂物…”他捻起一点残留的黑色粉末,在鼻尖嗅了嗅,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与震惊,“硝石、硫磺、木炭…竟是如此粗糙简单的配方?但威力调配却颇有章法…古怪!”
他站起身,目光投向沈月二人离去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杀意:“不管是谁,敢虎口夺食,都要付出代价!立刻追踪!他们定然还未走远!务必夺回墨晶,格杀勿论!”
“是!”两名黑衣人领命,身形一晃,如同融入暗夜的毒蛇,沿着沈月二人留下的细微痕迹,悄无声息地追了下去!
而与此同时,在另一个方向的山林中,一道窈窕的身影也正悄然远离鹰嘴崖。她穿着一身便于山林行动的翠色衣裙,脸上蒙着轻纱,只露出一双妩媚却冰冷的美眸。正是那晚曾在县丞府外观望的神秘女子。
她远远窥见了方才发生的一切,包括那场厮杀、诡异的黑雾、突如其来的爆炸,以及沈月二人采集墨晶并离去的身影。
“咯咯…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女子发出一声低低的、如同银铃般却毫无温度的笑声,“没想到在这偏僻之地,不仅能找到‘圣教’叛徒的踪迹,还能遇到如此有意思的人儿…那女子,似乎就是薛长史目标之人?她竟也对‘幽冥晶’感兴趣?”
她轻盈地跃上一根树枝,望着黑衣人追踪而去的方向,眼中闪过一丝玩味:“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罢了,就让王府的鹰犬先去探探路吧。这趟浑水,可是深得很呢…”
身影一晃,她也悄然消失在密林深处,方向却并非追踪,而是朝着落云镇而去。
深山重归寂静,只留下死亡与争夺的痕迹,诉说着刚刚发生的、不为人知的激战。而由墨晶引出的漩涡,正将越来越多的人和势力,卷入其中。
沈月与青鸾一路疾行,不敢有丝毫停留。沈月怀中那铅盒仿佛变得越来越沉重,冰凉的温度透过层层包裹,似乎都能渗入她的肌肤。
她知道,真正的麻烦,现在才刚刚开始。
第51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