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若提笔写山西·厚重篇
我若提笔写山西的厚重,便从“表里山河”的筋骨写起——左手太行如屏,右手吕梁似障,黄河自北向南劈开晋陕峡谷,把三千年岁月都揉进这片黄土里。从昔日称霸春秋的晋国,到撑起中国工业半壁江山的“煤都”,这里的每一寸土,都埋着历史的褶皱,每一道河,都淌着时光的回响。
先写春秋晋土的铿锵。公元前632年,城濮之战的鼓声曾震彻中原,晋文公重耳退避三舍后反手破楚,将晋国的旗帜插遍黄河中下游,那时的山西,是诸侯会盟的中心,是“华夏文明的脊梁”。赵氏孤儿的忠义藏在盂县的藏山,程婴忍辱负重二十年,用自己的孩子换得赵氏血脉,那片山岩至今还留着“藏孤洞”的印记,藏着中国人刻在骨子里的“信”与“义”;还有平遥古城的雏形,那时还是晋国的军事重镇,夯土城墙里藏着抵御外敌的智慧,后来才慢慢成了“明清金融第一城”的票号故里。那时的山西,是金戈铁马的豪情,是礼乐文明的雅致,是“天子无戏言”的典故里,藏着的春秋风骨。
再写秦汉魏晋的文脉。西汉时,卫青、霍去病从平阳(今临汾)出发,带着山西子弟兵北击匈奴,“匈奴未灭,何以家为”的誓言,至今还在黄河边回荡;东汉末年,关羽从解良(今运城)出走,桃园三结义的忠义,后来成了中国人的精神图腾,运城关帝庙的“万世人极”匾额,挂了千年,依旧透着庄严。魏晋南北朝时,山西是民族融合的熔炉,云冈石窟的工匠们一锤一凿,把佛教文化与中原艺术刻进武州山的岩石里,第20窟的露天大佛,历经千年风雨,依旧微笑着俯瞰众生,那是山西人对“包容”最古老的诠释——不管是鲜卑族的铁骑,还是汉族的笔墨,都能在这里融成一体。
然后是唐宋的风华与明清的传奇。唐代的山西,是诗人的故乡,王之涣在鹳雀楼写下“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李白在晋祠留下“时时出向城西曲,晋祠流水如碧玉”,连武则天都从文水走出,在洛阳称帝后,还不忘把家乡的醋带入宫廷。宋代的应县木塔,不用一根铁钉,却在风雨中矗立近千年,塔身上的斗拱层层叠叠,是中国古代建筑的“活化石”,那时的山西,是工匠的天堂,是商业的枢纽。到了明清,晋商踩着驼铃走出杀虎口,把票号开遍大江南北,“汇通天下”的招牌,让山西成了当时的“金融中心”,平遥古城里的日升昌票号,柜台前的“一纸汇票汇通天下”,藏着山西人“诚信为本”的商道智慧。
可山西的厚重,从不止于“古”。近代以来,它还藏着“奉献”的筋骨。建国初期,山西的煤炭像“工业的粮食”,通过“晋煤外运”的铁路,源源不断运往东北工厂、江南电厂,点亮北京的灯,烧开上海的水。大同煤矿的矿工们戴着安全帽、背着矿灯,从井下上来时满脸煤灰,只剩牙齿雪白,他们用双手撑起中国工业的半壁江山——这是山西在时代里的担当,是“煤都”二字背后,沉甸甸的付出。
如今的山西,又在书写新的厚重。曾经的采煤沉陷区,铺上了一望无际的光伏板,蓝色板面朝太阳,年发电量上亿度;吕梁山区的玉米地,改成了红枣、核桃林,“光伏+农业”让黄土坡变成“金土地”;太原的太重集团,把起重机远销海外,晋祠博物馆的数字化展厅,让千年古建在屏幕上“活”了过来。它不再只靠“老祖宗”的遗产,更用转型的坚韧,证明着厚重不是守旧,而是在岁月里不断生长的力量。
我若提笔写山西的厚重,写不尽城濮之战的鼓声,写不完云冈石窟的佛灯,也道不尽矿工脸上的煤灰与光伏板上的阳光。但我知道,这片土地的厚重,不在书本里的文字,而在黄河奔涌的浪涛里,在晋商驼铃的余音里,在三晋儿女“不服输、肯奉献”的骨血里——它从春秋走来,经唐宋,过明清,到如今,依旧鲜活,依旧壮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