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霞仙帝的声音仿佛带着某种魔力。
明明清冷如冰，却让顾长青刚才还因警惕而激荡不休的心神，瞬间平复了下来。
他感觉自己像是惊涛骇浪中的一叶扁舟，突然驶入了一片风平浪静的港湾。
但顾长青很清楚，这绝不是什么好事。
对方的境界太高了，高到已经可以用自身的大道意志，来影响他人的心境。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力量压制，而是更高层次的降维打击。
【老妖婆，一来就给我下马威是吧？】
顾长青心中暗骂，脸上却不敢有丝毫表露，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
“外院弟子林天，拜见院长。”
青霞仙帝没有让他起身，也没有直接质问他藏经塔的事，更没有提什么女魔头。
她只是像一位最寻常不过的长辈，在与晚辈闲话家常般，轻声问道：
“你来我天道院，所求为何？”
来了！
顾长青心中警铃大作。
他知道，这看似普通的一问，实则就是最凶险的“问心”考验。
这种来自不朽境巅峰大能的问心，直指本源，稍有虚假，便会被立刻看穿。
回答得太俗，比如求财、求权、求美人，会显得格局太小，被仙帝看轻。
回答得太假，比如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又显得虚伪空洞，更容易被识破。
这其中的分寸，极难拿捏。
脑中无数念头闪过，顾长青最终决定，说一句最稳妥，也最真实的“废话”。
他依旧保持着躬身的姿态，语气不卑不亢，沉声回答道：
“回院长，弟子为求大道，为探寻天地之秘，为得长生久视而来。”
这三句话，几乎是每一个踏上修行路的修士，内心最原始，也最根本的追求。
它足够真实，也足够宏大，堪称标准答案。
青霞仙帝听完，那双看不出喜怒的眼眸静静地注视着他，片刻后，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弧度。
那弧度很淡，淡得让人分不清是赞许，还是嘲讽。
“长生久视……”她轻轻咀嚼着这四个字，似乎觉得有些好笑，“这世间，又有谁能真正长生？”
不等顾长青回答，她话锋猛地一转，一个更加尖锐的问题砸了过来。
“你可知，何为天道？”
轰！
顾长青只觉得自己的脑袋像是被重锤狠狠砸了一下。
这个问题，比上一个问题还要凶险百倍！
它已经触及到了这个世界的本源核心！
对于一个寻常修士来说，天道是至高无上的，是不可揣测的，是只能敬畏和顺从的存在。
如果他这么回答，虽然稳妥，但必然会暴露自己的平庸，让仙帝失去兴趣。
可如果他将自己从幽玄魔帝那里听来的“囚笼论”说出来。
那无异于当场自爆，告诉对方自己就是来掀桌子的！
那更是死路一条！
怎么办？
顾长青的大脑在疯狂运转。
他必须给出一个既能体现自己“与众不同”的见解，又不能暴露自己真实目的的答案。
他沉思了许久，久到带他来的那位内院长老都微微皱起了眉头。
终于，他抬起头，迎着青霞仙帝那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目光，一字一顿地说道：
“弟子愚钝。”
“在弟子看来，天道……无情，以万物为刍狗。”
这是道经里的原话，也是这个世界修士的普遍认知。
青霞仙帝的眼神没有任何变化，似乎在等着他的下文。
顾长青深吸一口气，继续道：
“但天道……亦有情，它赐万物以生机，予众生以希望，让世间轮回不休。”
这是他结合前世地球的哲学思想，进行的一次辩证阐述。
“它既是维系世界运转的至高规则……”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抬眼直视着青霞仙帝，吐出了最后四个字。
“……也是，束缚一切的沉重枷锁！”
当“枷锁”这两个字从顾长青口中吐出的瞬间，问道崖上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那带他来的内院长老，脸色骤然大变，看向顾长青的眼神充满了惊骇，仿佛在看一个疯子！
一个区区外院弟子，竟敢妄议天道，称其为“枷锁”？
这是何等的大逆不道！
然而，莲台之上，青霞仙帝那万古不变的幽深眼眸中，却第一次，清晰地闪过了一丝微不可察的波澜。
那波澜一闪即逝，快到让人以为是错觉。
她没有发怒，也没有继续追问，只是静静地看了顾长青很久很久。
久到顾长青都感觉自己的后背被冷汗浸透了。
【草！我是不是玩脱了？这老妖婆不会一巴掌拍死我吧？】
就在他心里七上八下的时候，青霞仙帝终于动了。
她缓缓抬起纤纤玉手，修长的指尖在身旁的冰莲上轻轻一点。
一滴沾染着晨曦、晶莹剔透的露珠，从莲瓣上悠然飞起，飘到了顾长青的面前。
露珠在空中滴溜溜一转，竟凭空化作了一只白玉茶杯，杯中，盛满了碧绿清澈、香气四溢的茶水。
一股沁人心脾的茶香瞬间弥漫开来，只是闻上一口，就让顾长青感觉自己的神魂都得到了洗涤，仿佛要羽化飞升一般。
“尝尝我的‘悟道茶’。”
青霞仙帝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清冷，却多了一丝不容拒绝的意味。
顾长青看着眼前的茶杯，心脏狂跳。
这杯茶，绝对不简单！
他几乎可以肯定，这茶里必定有猫腻！
是毒药？还是某种能控制心神的秘术？
他不敢赌。
可他又没有选择。
在一位不朽境巅峰的仙帝面前，他连拒绝的资格都没有。
喝，可能会死。
不喝，现在就得死。
【妈的，拼了！】
顾长青一咬牙，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对着青霞仙帝躬身道：“谢院长赐茶。”
然后，他颤抖着手，端起那只白玉茶杯。
在青霞仙帝平静的注视下，闭上眼睛，一饮而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