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光暴涨的刹那,我掌心一沉,玉简翻转,边缘划过皮肤留下浅痕。墨渊剑气已至,如帘幕垂落,将那刺目光芒压成一线。叠风退后半步,刀锋仍指地面,目光未离长衫。
“它在动。”我说。
玉简表面纹路如活蛇游走,原本静止的阵图缓缓旋转,中心凹陷处渗出一缕黑烟,尚未腾起,便被墨渊剑气绞碎。仙缘镜悬于胸前,镜面银光与紫光相抵,发出低鸣,像是某种古老语言的回响。
“用镜反照其频。”墨渊声音冷静,“别让它牵着你走。”
我闭眼,神识沉入仙缘镜。镜中画面骤变,无数符文如雨点般坠落,又被一层无形屏障弹开。我调转镜心,以金莲印记为引,强行切入玉简能量流转的节点。一道裂隙浮现,隐藏文字逐字显现——
**“当金莲现世,夜华降生,天下将归混沌。”**
我睁眼,喉间发紧。
“师尊,这句……”话未说完,袖中忽有异动。长衫昏迷前贴身藏匿的一卷魔族密卷自行滑出,落在石板上,封皮焦黑,似曾被火灼过。
墨渊眼神一凝,俯身拾起,指尖轻拂封印。符纸无声裂开,内页显露残字:“……夜华乃父神弃子,魂魄封于归墟双门之间。金莲认主之日,即是封印松动之时。”
我心头一震。
金莲……是我体内觉醒的印记,自昆仑虚修行起便伴随左右。而夜华之名,已在长衫口中两次浮现。一次是临灭口前的冷笑,一次是昏迷之际无意识呢喃。
“他记得。”我说,“长衫虽被魔契控制,但‘夜华’二字,是他自己说出来的。”
墨渊未答,只将密卷递来。我接过时,指尖触到一丝微弱跳动,仿佛那名字本身有生命。仙缘镜猛然震动,镜面泛起七彩波纹,竟不再受我掌控。
“司音!”墨渊伸手欲拦。
可那股力量太强,镜光冲天而起,直贯云霄。血月之下,一道虚影自镜中缓缓凝形——高冠广袖,眉心一点赤金印记,气息浩渺如天地初开。
父神。
他目光落下,先停在我脸上,又缓缓移向墨渊,唇未启,声已入心:“吾儿墨渊,当金莲认主之日,便是你与司音共担天下劫之时。”
墨渊身形微滞。
“你说什么?”他声音极轻,却带着刀锋般的冷意。
父神虚影不动,继续道:“擎苍非乱之始,归墟方为终局。夜华将启双门,唯有金莲与轩辕剑并立,方可镇其祸根。”
“我不信。”墨渊抬眼,直视那虚影,“父神早已陨落万载,若真留有意志,为何此前从不现身?偏在此刻言命定之局?”
虚影微微颔首,似早料此问。“因你未曾真正承继战神血脉之重。今夜,你以剑气破魔契,以父神信物压神魂,已触本源。故我得以借势显形。”
我握紧仙缘镜,右眼血纹再度蔓延,却不觉痛楚,反倒有种奇异的清明。记忆深处,那日在昆仑虚后山试炼,仙缘镜初现血字——**“夜华不可信”**——当时不解其意,如今看来,竟是早已埋下的警示。
“师尊。”我低声开口,“这预言未必是束缚,或许是提醒。若夜华真是灾劫之钥,那我们早知一步,便多争一线生机。”
墨渊沉默片刻,指尖抚过轩辕剑柄,金纹微闪。他终于开口:“若真有此劫,为何非要你我共担?”
父神虚影渐淡,最后一句飘散风中:“因金莲择主,不在天赋,而在情劫。唯心系一人而不改其志者,方可承其力。”
光影消散,余音绕梁。
我怔住。
情劫……是指我守着他冰棺七万年?还是他醒来后,那一句“傻孩子,让你受苦了”?
叠风上前一步,低声道:“长衫仍有气息,但神魂封闭,再问不出更多。”
我看向角落。长衫伏地,锁魂钉嵌入肩胛,嘴角干涸的黑血在月光下泛着暗光。他嘴唇微动,又吐出两个字——
“夜华……”
不是嘶吼,不是诅咒,倒像是一种执念的回响。
墨渊走向石栏,背对众人,望向东方。血月将尽,天边透出一丝灰白。他手中轩辕剑仍未归鞘,剑尖垂地,映出他紧绷的侧脸。
“你说父神称我为‘吾儿’。”他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可我自幼生于昆仑虚,从未听闻战神一脉出自父神嫡系。所有典籍皆言,战神乃天地孕化而生,独立于诸神之外。”
我走上前,站在他身侧半步之后。“但您持有轩辕剑,能引动父神信物共鸣,连仙缘镜都认可您的血脉权限。这些,不会作假。”
他转头看我,目光深邃。“那你呢?金莲为何选你?你出身青丘,非神族血脉,更无父神传承记载。”
我也曾彻夜难眠地想过这个问题。为何偏偏是我,在误入古洞时唤醒仙缘镜?为何每次危急关头,镜中总会浮现关键提示?为何它能识破噬魂幡的弱点,又能感知万里外的天材地宝?
或许,答案就藏在刚才那句预言里——**心系一人而不改其志者,方可承其力。**
我没有回答,只将仙缘镜轻轻覆于心口。镜面温热,像是回应某种隐秘的共鸣。
“师尊。”我说,“不管夜华是谁,也不管他是不是钥匙,我都清楚一件事。”
他看着我。
“金莲选择了我,不是因为命运安排,而是因为我从未放弃过您。七万年守候,不是执念,是选择。所以——”我抬眼,直视他眸底,“若您要迎这一劫,我也必在您身侧。”
墨渊瞳孔微缩。
风掠过观星台,吹动他的衣角。良久,他抬手,指尖轻触我眉心血纹,动作极轻,却让我心头一颤。
“若此劫注定。”他收回手,声音恢复冷峻,“那便来吧。”
他转身,面向整座昆仑山。“传令下去,召集所有三代以上弟子,半个时辰后于剑池集合。不得遗漏一人。”
叠风领命而去。
我仍立原地,手中仙缘镜忽又震颤。镜面浮现出一行新字——
【检测到宿主情感波动异常,启动深层绑定协议:金莲·轩辕·共命契】
我正欲细看,镜光骤收。
抬头时,墨渊已走下石阶,背影挺拔如昔。可我知道,有些东西已经变了。
不再是师徒,不再是守护与被守护。
而是并肩之人。
血月彻底隐去,晨光未至。观星台上只剩我和昏迷的长衫。我走近他,蹲下身,盯着他灰白的瞳孔。
“你说的‘她’……到底是谁?”我低声问。
他没有反应。
但我分明看见,他右手食指微微抽搐了一下,像是想写字,又像是在回应某个遥远的召唤。
我伸手探向他袖袋,取出那枚暗紫色玉简。表面纹路已停止流动,可当我将其靠近仙缘镜时,镜面竟映出第二行隐藏文字——
**“夜华之魂,寄于司音命格三寸之上。”**
我呼吸一滞。
三寸之上……是眉心?是天灵?还是——
头顶忽然传来一阵剧痛,仿佛有根细针自百会穴刺入,直穿识海。我踉跄后退,扶住石柱,掌心渗出血丝。
仙缘镜掉落地上,镜面裂开一道细纹。
而长衫的嘴角,不知何时,又扬起了一抹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