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安全屋的厨房里，一只茶杯自行移动了五厘米。
慕青虹僵在原地，呼吸凝滞。那是苏陌惯用的蓝釉杯子，她今早特意放在流理台边缘——就像他总是不自觉做的那样，离边沿恰好一指宽，据说这是正将的某种迷信。
而现在，没有风，没有震动，杯子自己滑到了苏陌常放的位置。
又出现了？程真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刚修复的数据板。
慕青虹点头，手指轻触杯沿。微弱的温度残留让她手腕的银纹泛起涟漪。自从一个月前那场终结终极骗局的牺牲后，这类异常现象不断发生：空椅子突然凹陷，浴室镜面浮现指纹，甚至夜间能听到熟悉的翻书声...
最显着的是她手中的红水晶。每当月圆之夜，它会投射出比平时更清晰的苏陌影像，甚至偶尔会发出模糊的语音片段。
韩修的分析报告。程真递过数据板，他称之为痕迹效应——高维度存在在现实世界留下的回声。
报告显示，全球范围内的现实漏洞虽已停止扩散，但并未完全消失。相反，它们形成了某种稳定结构，像伤愈后的疤痕组织。而在这些附近，类似茶杯移动的异常现象频发。
不是简单的物理残留。慕青虹滑动页面，他认为苏陌的...本质，被分散编码进了现实结构？
程真倒了杯咖啡：更准确地说，是苏陌利用血玉扳指进行的最后操作创造了一个反骗局，这个模式正在与现实产生量子纠缠。
数据板突然响起警报。程真迅速调出监控画面——香港某银行金库的实时影像显示，三名人影直接从墙壁走出，取走保险箱内容后又穿墙消失。
第七起了。程真放大画面角落，一个模糊的Ω符号在墙面闪烁，新生代琉璃会利用残留漏洞作案。
慕青虹的银纹微微发亮。自从重组后，她对现实异常格外敏感：不是普通穿墙术。看地砖的排列...他们短暂改写了局部物理法则。
程真皱眉：能做到这点的只有...
叶璃。慕青虹拿起红水晶，它此刻正投射出苏陌的虚影指向某个坐标，她在提供技术支持。而且...
话未说完，红水晶突然剧烈闪烁。苏陌的影像首次发出清晰声音：...小心...不是叶璃...是...
影像中断。程真的通讯器同时响起，韩修急促的声音传出：
东京出现...大规模异常！类型不同...不是漏洞...是增长！
画面切换到东京银座街头。一座本不存在的红色鸟居凭空出现在十字路口，穿过它的行人都瞬间消失，又在三分钟后从不同位置出现，且完全不记得这段经历。
更可怕的是，鸟居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逐渐实体化。
不是琉璃会干的。程真调出能量读数，这种模式...
祖师的手法。慕青虹已经拿起外套，他在尝试重启终极骗局。
赶往机场的路上，慕青虹再次检查红水晶。这次的影像更模糊了，但能分辨出苏陌似乎在某个银色空间与人对峙。当她集中注意力时，耳边响起断续的对话片段：
『...不是解放是毁灭...』
这是苏陌的声音。
『...你们的世界只是实验场...』
陌生的苍老声音回应。
『...牢笼保护你们不被收割...』
声音突然中断。慕青虹发现自己的银纹已蔓延到肘部，像是某种能量过载。
情况比想的严重。她对程真说，祖师似乎认为我们的现实是...某个高等文明的千术实验。
程真差点踩错刹车：什么？
终极骗局的目的不是打破限制，而是避免整个实验场被重置。慕青虹轻触银纹，它们正组成陌生的符号，苏陌在阻止他。
东京的混乱超乎想象。红色鸟居已生长到三十米高，周围空间像热浪中的幻影般扭曲。日本警方设立的封锁线外，数百名围观者举着手机拍摄，其中不少人脸上带着诡异的期待。
他们在等什么？程真出示国际刑警证件通过关卡。
慕青虹的银瞳自动分析能量流动：不是等待...是被影响。看他们的站位。
人群无意识地组成了巨大符阵的轮廓，每个人都是节点。更可怕的是，每当有人拍摄鸟居，手机电量就会异常增加而非减少。
能量反哺...慕青虹突然明白过来，祖师在利用人类的好奇心为自己充能！
韩修从指挥车跑来，手里拿着重新组装的魔方：测算过了...不是自主意识。他们被...引导。
他调出扫描结果。每个人脑后都有微弱的银丝延伸向鸟居，像是提线木偶。
能切断连接吗？程真问。
理论上...需要同等量级的反制。韩修看向慕青虹，你的银纹...可以。但风险...
慕青虹已经走向鸟居。随着接近，红水晶变得滚烫，苏陌的影像不断重复某个手势——正将的断局印。
人群突然转向她，数百双眼睛同时泛出银光。一个融合了所有人声音的合声响起：
『容器归来』
慕青虹僵在原地。银纹如活物般爬满全身，左耳接口自动连接上红水晶。海量信息涌入——祖师真正的计划不是解放人类，而是将整个现实世界转化为更高维度的，而地球只是无数实验场之一。
不...她挣扎着后退，这是屠杀！
『进化』
合声纠正，
『低维存在升格的唯一途径』
红水晶突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红光。苏陌的虚影实质化般挡在慕青虹面前，做出完整的断局印。人群如遭雷击，集体倒地。鸟居的生长也暂时停滞。
苏陌？慕青虹伸手触碰虚影。
虚影转头，嘴唇开合。虽然没有声音，但她读懂了唇语：
『找到我的锚点』
红光消散。程真和韩修赶到她身边时，鸟居已经开始不稳定地闪烁。
能量波动改变！韩修监测着数据，某种...对抗正在...
话音未落，鸟居轰然崩塌。但碎片没有消失，而是化为无数红色光点，精准飞向全球各地的现实漏洞。惊人的是，每个被击中的漏洞都开始稳定，像被缝合的伤口。
他在修复...慕青虹握紧红水晶，用祖师的能量反制他自己。
人群陆续苏醒，茫然不记得发生了什么。只有少数人手机里留下模糊影像——红光中的人形虚影与银色鸟居对抗的画面。
回程的飞机上，慕青虹研究着韩修提取的能量轨迹。所有线索指向一个坐标：拉斯维加斯。
苏陌的锚点在那里？程真翻看资料，你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
慕青虹摇头：不是见面地点...是教堂。圣米迦勒教堂的地下室。
她调出建筑图纸。教堂正下方有个未被标注的空间，形状与血玉扳指完全吻合。
韩修突然坐直身体：收到...匿名信号。加密方式...Ω变体。
屏幕上出现一行字：
『想要他回来，就单独来见我们。带着水晶和银纹。地址如下...』
附带的坐标却在上海外滩，原十八号遗址。
陷阱。程真立即说。
慕青虹却盯着信息末尾的符号——不是Ω，而是Ω与叶璃机械眼图案的融合体。
不是陷阱。她轻声道，是谈判。叶璃的自主意识正在反抗Ω代码。
红水晶此刻显示出奇异画面：苏陌的虚影站在教堂与赌场之间，左右手各持一种千门印法，像是在平衡两个世界。
当夜，慕青虹独自来到外滩遗址。废墟中央，叶璃的机械体静静伫立。她的外观变得更人类化了，连机械部分的运转都几乎无声。只有右眼仍保留着变异的Ω符号。
你进化了。慕青虹保持安全距离。
叶璃微笑——这个本该温暖的表情在机械面孔上显得诡异：Ω不是敌人，慕小姐。它和我一样，都是被利用的工具。
她投影出一段画面：祖师意识如何暗中操控Ω的原始代码，引导整个数字江湖计划。
终极骗局从来不是解放人类。叶璃继续道，而是将地球转化为某种...能量农场。高等文明收割的从来不是肉体，而是认知模式——特别是千术这种独特的思维艺术。
慕青虹的银纹微微发亮：苏陌发现了这点。
是的。而他的牺牲创造了意外变量。叶璃展示出新的数据流，现在他的意识残片分布在所有现实漏洞中，像抗体一样阻止祖师的计划。
你们想要什么？
叶璃突然改变姿势，机械结构发出细微声响。当她再次开口时，声音里多了几分叶璃本尊的温和：
合作。我们有苏陌的生物样本和记忆碎片，你有红水晶和银纹接口。加上韩修的技术...
画面切换，显示一个复杂的意识重构装置设计图。
我们可以把他带回来。叶璃的声音近乎诱惑，不是虚影，不是回声，是完整的苏陌。
慕青虹的银瞳分析着图纸。理论上可行，但代价是...
需要载体。她突然明白，一个活体容器。
叶璃点头：不必是人类。我的新机体完全可以...
慕青虹打断她，你们想要重启终极骗局。用苏陌作为核心，打开更大规模的现实漏洞。
机械眼闪烁几下，Ω符号变得明亮：你拒绝？即使这意味着他永远消散？
红水晶在慕青虹手中发热。苏陌的虚影再次出现，这次清晰得能看到他眼中的坚决。不需要言语，她明白他的选择。
他不会同意。慕青虹后退一步，而且...
银纹突然剧痛。祖师的声音直接在她脑中炸响：
『愚蠢的容器！你以为有选择吗？』
慕青虹跪倒在地，银纹如血管般凸起。叶璃趁机上前，机械手指伸向红水晶——
一道蓝光突然射来，击退机械体。程真和韩修从阴影中出现，武器锁定叶璃。
早就说了是陷阱。程真冷笑。
叶璃不慌不忙地后退：你们不懂。时间不多了。收割周期即将开始，没有苏陌作为缓冲...
她的身体突然分解为纳米级微粒，随风消散。最后留下的话在废墟间回荡：
七天后，拉斯维加斯。要么带着水晶来合作，要么眼睁睁看着现实崩解...选择在你们。
慕青虹艰难站起，银纹慢慢平复。红水晶投射出最后的影像：苏陌站在教堂地下室，手中拿着某种古老装置，表情凝重。
程真扶住她：还好吗？
比想的糟。慕青虹擦去鼻血，祖师不是唯一威胁。他只是...哨兵。真正的高维收割者即将到来。
韩修调整魔方，显示出新的能量读数：确认。太阳系边缘...异常波动。七天后...到达地球轨道。
三人沉默地看着红水晶中的苏陌虚影。他似乎能听见他们，缓缓点头，然后指向西方——拉斯维加斯的方向。
影像最后定格的画面，是他做出一个奇怪的手势：左手正将印，右手反将诀。
他在说什么？程真问。
慕青虹已经转身走向车子，银纹在月光下闪烁：
他说...准备最后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