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斜照在屋檐上，迦叶的手指从玉珏边缘滑过。那块新炼成的双生玉，正安静地挂在腰带上，温润不烫，像刚睡熟的孩子。
烬羽躺在里屋，外衫搭在肩头，手搁在小腹。她闭着眼，呼吸浅而稳。迦叶看了很久，才轻轻推开木门走出去。
他站在院中，抬头望了一眼天色。夜气开始浮起，山风带着溪水的湿意吹过来。就在这时，腰间的玉突然一热。
不是灼烧般的警告，而是急促的跳动，像心跳撞在皮肉上。
他转身面向溪畔，脚步没发出一点声音。十步之外，三个人影蹲伏在石缝间，披着褪色的银白战袍，袖口绣着残破的日轮纹。
他们没动，但气息已经锁住了屋子的方向。
迦叶停下，右手垂在身侧。轩辕剑还在鞘中，他没有去碰它。只是抬起手掌，往前一压。
三道无形的力量砸进地面，泥土翻裂，碎石飞溅。那三人被硬生生拍进土里，半截身子陷在坑中，动弹不得。
他走过去，脚步平稳。离得近了，看清其中一人嘴角渗血，另一人手臂扭曲，显然骨头断了。
“擅入者，死。”他说。
那人咳出一口血沫，抬眼盯着他，“你躲得了一时，躲不了命。”
迦叶没说话。
烬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谁让你来的？”
她站在门口，披着深青色的外衣，手里转着短刃。刀锋在暮光下泛着冷光。她一步步走近，目光扫过三人。
“你们穿的是天帝亲卫的袍子。”她说，“诛仙阵塌的时候，你们逃了。”
中间那人咬紧牙关，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
“天族未亡。”他吐出几个字，“血脉还在。双生玉是聚魂之根，必须归位。”
烬羽冷笑一声，把短刃抵在他喉结上。“归位？归到谁手里？一个已经被斩了神骨的天帝，还是你们藏在暗处的主子？”
那人闭上嘴。
迦叶忽然抬手，指尖划过空气。一道细不可见的剑气掠出，直接切断了那人的舌头。
血喷出来，溅在烬羽的鞋尖。那人喉咙里发出咯咯声，眼睛瞪大，却叫不出声。
另外两人脸色变了，想挣扎，却发现身体僵住，连手指都抬不起来。
迦叶看着他们，“经脉已被封。你们说不说，结果都一样。”
烬羽收回短刃，低头擦掉鞋上的血。她站直身子，手轻轻按了下小腹。里面那点动静又来了，轻轻一跳，像是提醒她什么。
她抬头看向剩下的两人。“你们知道这山谷为什么安全？”她说，“因为这里不归三界管。你们闯进来，不是来夺宝，是来找死。”
其中一人终于开口，声音发抖：“我们……只是奉命行事。上面说，只要拿到玉，就能重启天命轮盘，让天族重临主宰。”
“主宰？”迦叶淡淡道，“三百年前我为三界平等而战，今日退居山野，也不容你们玷污安宁。”
他抬手，掌心凝聚一道灵光。光芒落下，地面震动，三条铁链从岩层深处钻出，缠住三人的四肢，将他们拖向崖壁。
岩石裂开，露出幽深的缝隙。铁链接着地脉灵力，一旦嵌入便无法挣脱。三人被钉在墙上，嘴巴张开却发不出声音，眼神惊恐。
迦叶收回手，“永镇于此，不得传讯，不得自毁。”
烬羽走到他身边，看了一眼那三人。“背后还有人。”她说，“他们会再来。”
“来一个，埋一个。”迦叶说。
她没再说话，只是把手伸进袖子里，摸了摸那枚戴在手腕上的玉珏。它很安静，不像刚才那样发热。
迦叶低头看她，“回去休息。”
“我不累。”她说，但脚步没动。
他伸手扶住她肩膀，掌心传来一股温和的灵力，顺着脊背流下去。她身体松了些，终于转身往屋走。
迦叶跟在后面，走到门前又停下。他回头看了一眼崖壁。
那三个人还挂在那儿，像三具不会腐烂的标本。他们的袍子被风吹得微微晃动，日轮纹几乎看不清了。
他走进屋，关上门。
烬羽坐在床边，正解腕上的红绳。玉珏取下来，放在桌上。她盯着它看了一会儿，忽然开口：“你说他们会再来？”
“会。”他说，“只要天族还有人记得这个名字。”
“那你准备怎么办？”
“杀干净。”他说，“不留根。”
她点点头，没再问。躺下时动作小心，侧身蜷着腿。迦叶吹熄灯，坐到旁边。
外面风渐渐大了，吹得竹窗轻响。远处溪水依旧流淌，声音清晰可闻。
半夜，迦叶睁开眼。
屋里很黑，烬羽睡得很沉。他慢慢起身，走到桌前拿起玉珏。
它又开始发烫。
他走出门，站在院子里。月光洒在地上，院子空无一人。但他知道不对劲。
空气太静了，连虫鸣都停了。
他抬头看向屋顶，发现一片瓦微微翘起，像是被人碰过。
他没动，只是把玉珏攥在手里。
三息之后，屋顶瓦片猛地炸开，一个人影从上方扑下，手中握着一柄短匕，直刺他头顶。
迦叶抬手，灵力如墙升起。那人撞上去，像是撞上铜柱，整个人反弹出去，摔在院角。
他还没爬起来，迦叶已出现在面前，一脚踩住他手腕。骨头断裂的声音很轻，但足够让他惨叫出声。
这是第四个人。
黑衣蒙面，身上没有战袍，也没有标志。但迦叶认得出他的手法——天族秘传的“落星刺”，专用于刺杀高阶修士。
“谁派你来的？”他问。
那人咬牙，嘴角溢出黑血。他在服毒。
迦叶弯腰，捏开他下巴，逼出一口黑色药丸。那人瞪着他，眼中满是恨意。
“你不该活着。”那人嘶声道，“司音早该死在诛仙台。”
“我活下来了。”迦叶说，“而且现在，我护的人更多。”
他挥手，一道灵力打入对方识海。那人身体一僵，瞳孔散开，记忆瞬间被抽离。
迦叶闭眼，看到一段画面：一座地下祭坛，九盏青铜灯围成圆阵，中央放着一块碎裂的玉片，和双生玉同源。
有人跪在那里，捧着玉片念咒。背景里隐约有低语声——“等双生玉现世，便可引动聚魂之力，复活真灵”。
他睁开眼，神色更冷。
烬羽站在门边，手里握着短刃。她脸色有点白，但站得很稳。
“又有？”她问。
“还有一个据点。”迦叶说，“在北方雪岭之下。”
“你要去？”
“不去。”他说，“他们会自己送上门。”
他走回屋，把玉珏放进一个木匣，锁好。然后从墙上取下轩辕剑，插进后背剑鞘。
烬羽看着他，“你不打算躲？”
“不是躲。”他说，“是守。守你，守这个家。”
她没说话，走过去抱住他。动作很轻，怕碰到剑。
他低头吻了下她的发顶。
第二天清晨，迦叶在屋前挖了个坑，把昨夜那人的尸体埋了。烬羽站在旁边，手里拿着玉珏。
“它昨晚也热了。”她说，“但我没醒。”
“我醒了就行。”他说。
她看着他，“下次我也要醒。”
他点头，“好。”
太阳升起来，山谷恢复平静。溪水流过石缝，花影落在水面上。
迦叶站在院中，手按在剑柄上。烬羽走到他身边，把手放进他掌心。
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贴在一起。
山风穿过林梢，吹动屋檐下的红绳。
红绳上的玉珏轻轻晃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