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微弱却绝非自然的刮擦与粘腻声响，如同冰冷的毒蛇，悄然游入死寂的矿洞，瞬间攫住了所有人的心神。老默抬手示警的动作凝固在空中，幽竹准备采集晨露的手僵在半途，连倚着岩壁调息的云芷也猛地睁开了眼睛，苍白的脸上血色尽褪。
声音来自矿洞深处，那个老默前日探索过、因塌方而认定为死路的岔道方向。当时，那里只有堆积的巨石和腐朽的枕木，并无活物踪迹。
老默浑浊的双眼眯成一条缝，如同经验丰富的老猎人，侧耳倾听着远处的动静。刮擦声断断续续，时轻时重，夹杂着某种湿滑物体拖拽的粘腻感，听起来不像是大型生物，但数量似乎不少，而且……正在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缓慢移动！
“不是蜥蜴人……”老默用几乎听不见的气音对靠近的幽竹和云芷说道，“蜥蜴人动作更快，声音更脆，这声音更慢，更黏稠”他眉头紧锁，这种未知的动静比已知的敌人更令人心悸。
石蛮在昏睡中不安地扭动了一下，发出痛苦的呻吟，似乎也感应到了潜在的危机。墨渊依旧沉睡，眉心的暗痕在黑暗中仿佛一个微型的黑洞，吞噬着周围微弱的光线，对即将到来的危险毫无所觉。
“怎么办？默叔？”幽竹压低声音，手中紧紧攥着一根削尖的铁钎，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云芷挣扎着坐直身体，将青铜符牌握在掌心，微弱的精神力如同触角般向声音来源的方向延伸，但很快她便闷哼一声，脸色更加苍白，摇了摇头：“不行啊，距离太远了、感应很模糊……只有……一种……冰冷的……贪婪的意念……很多……”
很多！冰冷的贪婪！这两个词让老默的心沉了下去。在这黑暗的矿洞深处，满足这两个条件的东西，绝不是什么善类。
“不能坐以待毙。”老默当机立断，声音低沉而迅速，“幽竹，你守着墨渊和石蛮，尽量隐藏气息。云芷姑娘，你感知敏锐，注意任何精神层面的异动。我摸过去看看情况。”
“太危险了！默叔！”幽竹急道。
“必须弄清楚是什么东西！”老默眼神锐利，“知己知彼，才能活命。如果是我们能对付的，趁早清除。如果是我们惹不起的……就必须立刻找退路！”
他不再多言，从地上抓起一把混合了荧光菌粉末的尘土塞进口袋，又将那柄锈迹斑斑但尖端锋利的铁钎反握在手中，对幽竹打了个“警惕”的手势，随即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滑入阴影之中，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潜行而去。
老默的动作轻盈得与他年迈受伤的身躯极不相称，每一步都落在碎石最不易发出声响的位置，呼吸压得极低。他借助岩壁上零星的荧光苔藓和多年在黑暗中练就的敏锐夜视能力，在废弃矿车和倒塌的支架间快速穿行。
越靠近那个塌方的岔道，空气中的异味就越发浓重。那是一种混合了腐烂有机物、霉菌和某种……难以形容的、类似酸性腐蚀的刺鼻气味。刮擦和粘腻声也越发清晰，仿佛就在塌方石堆的另一侧。
老默在一辆倾覆的矿车后蹲下，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塌方形成的石堆依旧堵塞着通道，但在石堆底部，靠近岩壁的地方，他看到了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
数条碗口粗细、如同某种软体动物触手般的、布满粘稠暗绿色粘液的肉须，正从石堆下方的缝隙中缓缓伸出，如同拥有生命般，在岩石表面探索、刮擦！肉须顶端没有明显的感官器官，但每一次与岩石接触，都会留下一条清晰的、被腐蚀过的湿滑痕迹，并分泌出更多的粘液。那粘腻的拖拽声，正是这些肉须蠕动时发出的！
更让人心惊的是，借着肉须本身散发的微弱磷光，老默看到石堆后的黑暗中，似乎有更多类似的影子在蠕动，密密麻麻，看不到尽头！
“这是什么鬼东西？！”老默倒吸一口凉气。这东西他从未见过，也从未在任何典籍中听说过！看这架势，它们正在试图清理或钻透塌方的石堆！一旦让它们过来……
他不敢久留，屏住呼吸，悄然后退，以比来时更快的速度返回了落脚点。
“怎么样？默叔？”幽竹和云芷紧张地迎上来。
老默脸色凝重得能滴出水来，快速将所见描述了一遍。“数量不明，但绝对不少！它们在挖洞！看那粘液的腐蚀性，这塌方挡不住它们太久！”
“那……那我们怎么办？”幽竹声音发颤。
“必须立刻离开这里！”老默斩钉截铁，“趁它们还没打通，我们还有时间准备！”
他目光扫过昏迷的墨渊和重伤的石蛮，又看了看虚弱的云芷，心知带着这样的队伍在黑暗的矿洞中逃亡，无异于九死一生。但没有选择！
“云芷姑娘，你状态稍好，负责探路，用你的感知尽量避开危险区域，寻找可能的出口或更易防守的地方。幽竹，你和我一起，准备担架！我们必须把石蛮和墨渊抬走！”
时间紧迫！老默和幽竹立刻动手，利用从废弃矿工行李中翻出的破旧帆布和几根较为结实的锈蚀铁管，迅速绑扎了一个简陋的担架。两人合力，小心翼翼地将沉重如山且昏迷不醒的石蛮挪到担架上。这个过程牵动了石蛮的伤口，他发出无意识的痛苦呻吟，却无法醒来。
安置好石蛮，老默又看向墨渊。触碰墨渊时，他格外小心，那股内敛的寂灭气息让他心生敬畏。两人将墨渊也轻轻扶上担架，让他靠在石蛮身侧。
就在这时，一直握紧符牌感应着远处的云芷，突然急促地说道：“它们加快了！有很多……快过来了！很快！”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矿洞深处那刮擦粘腻的声音陡然变得密集而响亮！甚至能隐约听到碎石滚落的声响！
“走！”老默低吼一声，和幽竹一前一后抬起沉重的担架。云芷强撑着虚弱的身体，手持符牌在前方引路，苍白的脸上满是决绝。
担架很重，道路崎岖黑暗。老默肋下的伤口因用力而崩裂，鲜血渗出，但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幽竹更是咬破了嘴唇，纤细的手臂爆发出惊人的力量，拼命坚持着。